她为难的背过身,选择把这个难题交给连枝:“你抱狗蛋去四方堂等我。”
万般皆下品,唯有公主高。连枝虽然左右为难,却一口答应下来。
谢槐玉刚和司业分道扬镳,朝专门给自己设立的廊院阁楼走去。
一道茜色的身形立在书架前,正打量着他这里陈列的一应物件。
前朝官窑的三彩瓷,当世绝迹的《夜宴图》,清一色的古籍宝典。嗬,他倒是过得潇洒。
柔弱无骨的指尖一一划过,鬓边的流云钗随着江窈的动作微微摇曳,熠熠生辉,映出她临花照水一张脸。
江窈看到他时有过微微的怔愣,旋即就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她自以为趾高气昂的走到他跟前,张口就给他判罪行:“肯定是你家小花先勾搭狗蛋的。”
谢槐玉半晌才反应过来她说得小花是谁,眉宇里隐约染着笑意:“你怎么不说是狗蛋先勾搭小花的?”
江窈轻哼一声:“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凡事都讲究个人证物证俱全,”谢槐玉一本正经道,“我可以偏信小殿下的一面之词,但有一个条件。”
江窈刚准备问他什么条件,及时的咬上牙关。
她才不会中他的计策呢,她要是问他条件,只会间接暴露出她在无凭无证控诉他的罪行。
“我大人不计小人过,便不和你追究了。”江窈觉得自己真是睿智至极,轻松一句话就扳回一城。既显出她的大度风范,又贬谢槐玉当了一回小人。
在宫里头厮混这几个月,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
谢槐玉轻描淡写的拂她一眼:“小殿下月试的情况如何?”
哪壶不开提哪壶,江窈再也沉不住气,她想起月试时挥之不去的情景,藏在手心里的纸条居然变成纸屑。
她本来以为是自己太紧张手心出虚汗的原因,现在想想,肯定是谢槐玉这厮动了手脚。
想到这里,江窈嗔眼看他:“你明知故问,不用你来假惺惺。”
谢槐玉挑了挑眉:“当朝内阁大学士是假惺惺的话,那身为国子监门生的你是什么?”
江窈下意识摆出一副领袖神态:“自然是德高望重的领军人物。”
“垫底的领军人物么?”谢槐玉觉得,她要是身后长小尾巴的话,现在已经快翘到天上去。
江窈被他这话噎得哑口无言,他眸光里像镀着层暮霭,她恨不得拿个放大镜去找寻他身上的蛛丝马迹,最终在他眼底找到了那么一丝笑意,疑似在嘲讽她的无知和懦弱。
她顺手拿过桌案上的醒木一敲,没惊到谢槐玉,反倒把自己惊了一跳。
江窈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刑场那一日,火签令在他手中落地的一幕。
她缩回袖口里的指尖一颤,她平日里当着连枝的面可以拿威风,适当的立一立威,可是这些滑稽的小伎俩放在谢槐玉面前就是小巫见大巫。
关公面前耍大刀,挑梁小丑,虽然他比关二爷长得好看,但那也不行,谁规定长得好看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她可不想在他眼皮子底下露怯,“你简直太不识相了!”
江窈说完自己都恨不得咬舌尖,明明挺正气凛然的话,怎么被她说来就变得娇气得不行,跟个小姑娘耍无赖似的。
“识相么?”谢槐玉学着她的口吻,煞有其事的开口,“没听说过,我只听说过谢相。”
江窈:“……”她简直快给他的厚颜无耻佩服得五体投地。
二人又一次不欢而散。
从这一日过后,江窈便没有再正眼瞧过谢槐玉。
谢槐玉照旧三天两头来一次国子监,时不时来国子监对众人耳提面令一番。
说得尽是些文绉绉的陈词滥调,江窈每每到这时候,都心不在焉的假装听不见。
事实上,即使她想听也听不懂,完全说得就不是日常沟通的人话。
江窈暗戳戳的想,衣冠禽兽么,她听不懂也不稀奇。
时光飞逝,转眼就到了江窈过生辰这日,连枝一大清早便给她更衣梳妆,扶着睡眼朦胧的公主进了一顶软轿。
一路上晃晃悠悠,足足有小半个时辰,才到公主府落轿。
她之前出行从来不爱坐软轿,这也是原因之一,但是今儿没办法,美名其曰一切都要按着章程来,郑太后为了这事再三嘱咐过连枝。
按照大邺的律例,她十四岁生辰过后,便要正式住进公主府。
所以今儿不但是她的生辰,还要贺乔迁新居之喜。
江窈由连枝在前引路,从前厅兜兜转转到寝殿,刚进门槛迎面挂着一幅龙飞凤舞的墨迹——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可以说是完全符合她人生的座右铭,凤仪宫的修葺容不得她指手画脚,好在之前修葺公主府的图纸征求过她的意见。
按照许皇后的审美,既然非要给她挂字画用来彰显她的书卷气质,她便挑了这首通俗易懂的诗。
连枝脸上堆满喜气,乐呵呵的看着她:“据说是陛下按照您的吩咐命人写的。”
江窈对于书法给不出什么评价,她自己就是个二把刀,“瞧着也比以前凤仪宫里头挂的千字文顺眼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