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临大赦的太医院众人,一连叩了好几个响头,各自搀扶着告退了。
许皇后斥道:“行了,再打扰了公主,本宫拿你们试问。”
江窈挑开床幔,盘膝坐着,“母后……”
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她确实不打紧,连根头发丝都没断的那种。
许皇后道:“本宫早说了,入仕的学子才念什么四书五经,你又不去考功名,平时连《女诫》都看不进去的人,要不是你父皇,你也不会遇到刺客……”
“母后您别担心我了,您都听说了吧,有人搭救了我。”江窈想打听哑奴现在怎么样,毕竟当时的情况,她看着都觉得渗人。
“虽然是个奴籍,但他救了你,本宫会重赏他的。”许皇后担忧的看着她。
“那他现在要紧么?”江窈问。
“这个本宫不清楚。”许皇后摇头,“若是他救驾有功,光荣牺牲了,本宫也会抚恤他的亲人。”
许皇后的回答太官方,江窈早就知道许皇后骨子里是个什么样的人,打心眼里的宠爱自己不假,甚至可以用溺爱来形容也不过分。
但她还是第一次真正见识到许皇后的……淡漠。
许皇后扶她躺下,江窈看着她给自己掖被角。
三观不合真的是一件头疼的事。她又不能傻乎乎的跟人硬掰,站在对方的角度,只会觉得她不可理喻。
起码尊重是相互的,何况许皇后待她掏心窝子的好。
江窈开启装睡模式,等许皇后的脚步消失,没多久连枝端着药碗进来。
“殿下放心。”连枝一眼看穿自家公主的心思,“刚刚相府派人来递了信,哑奴……命算是保住了。”
“什么叫命算是保住了?”江窈掀开被角,转身找鞋袜。
连枝赶紧劝住她:“奴婢也问了,传话的小厮说,伤慢慢养着就好了,以后不能再习武,跑跑腿之类的都是可以做的。”
江窈还是不太放心,要是没有哑奴,她现在能不能再蹦跶,都另说呢。
“许皇后回宫了,留了赵嬷嬷在这儿,现在府里有什么风吹草动,都得经过赵嬷嬷的许可。”连枝惴惴不安的问,“殿下明白奴婢的意思吧?”
“不就是想看着我么?”江窈坐在床沿,和她干瞪眼。
连枝道:“估计再晚些,郑太后也会过来瞧您,您换成什么时候出去都行啊,才出了这档子事……”
“我当时确实吓得不轻,现在回想起来也是胆战心惊的,更多得是怕连累别人。”江窈一五一十道。
连枝不太理解:“哑奴能有今天,当初您对他也有恩,您没必要自责,谢相也不希望您会发生不测的,现在哑奴救了您,不说以后的前程,一辈子的荣华富贵最起码不愁了。”
“不一样的。”江窈道,“那要看我连累的人是谁。”
如果换成谢槐玉为了她受伤,她肯定第一反应不会是觉得连累。
正如连枝说得,这天过后,人人走马观花似的,都来公主府探望她。
郑太后雷打不动的每天都来,光熙帝也来看过她一次,和她郑重提了哑奴,说要赏赐他。
江窈老老实实的待在府里,这回可真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江煊过来的时候,她正坐在花园的秋千架上,石桌上摆满了茶果点心,以及各种补品药膳。
“皇姐,你这儿快成太医院了,到处都是药罐子的味儿。”江煊评价道。
江窈对此也很绝望,嘘寒问暖她不缺,总之看到江煊过来,她不太高兴,不咸不淡的哦了一声。
江煊见她没多大反应,拿着扇子在花园沾花惹草了一圈,“我今儿才知道,公主府比宫里头还要安逸,外头都天翻地覆了,你这儿一丝风声都没有。”
“连枝,送客。”江窈跳下秋千,“我要歇了。”
“你再歇,本来没什么要紧的,被你给歇出病来。”江煊面带微笑。
“不然听你给我卖关子?”江窈看着一动不动的连枝,“你到底是我的人,还是东宫的人?”
连枝解释道:“奴婢……”
江煊下意识挡住视线,刚好让连枝躲在身后,“皇姐,你不觉得这事儿蹊跷么?”
江窈迟疑三秒,开口道:“以前没发现,你们倒是主仆情深。”
江煊:“……”
“说正经的。”江煊正色道,“父皇这几日在朝上大动干戈,现在全程戒严,到处都在搜捕刺客。”
江窈静静听着。
“国子监藏书楼出人命了,当时给你带路的书童,伤得最重,四更天入了敛。”
江窈听到这里,才有了几分心有余悸,第一次真切的感到动荡不安。
“多亏有书童,刺客的画像基本有了定数。”江煊唏嘘道,“哑奴也被传去刑部候审过,他和你一样,没看清楚刺客的长相。”
连枝上前添了茶水,纠结道:“看来皇后娘娘……对奴婢不再信任如初,公主府出入都有赵嬷嬷盯着,跟与世阻隔没差别。”
“大理寺派人去国子监搜查过,你猜这案子的主审官是谁?”江煊这几天也忙得心力交瘁,看光熙帝的意思,好像是想试炼他一番。
半天没等到江窈回应,见她脸色不善,江煊再也憋不住,将朝堂上的动向,大致和她说了一遍,“谢相上次办案,还是当初广阳王的案子,具体我不清楚,都说这案子牵扯甚广,对方恐怕不单单是为了行刺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