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世人常说的,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小人往往无气量又记仇,一点芝麻大的小事也会让他们耿耿于怀。
“你可知道挡着我家大少爷的路,我能让你以后都在苏州府混不下去!”阿九神色有些凶横,明明也就和林东阳差不多大的年纪,但是那世故的姿态,威胁人时的熟稔,都无一不在说着他这种做法是家常便饭。
林东阳有些犹豫,他不是没接触过一些富户,但是那些都是镇子上的富人,都是知根知底的。看这人的语气好像后台了不得,他们兄弟两个初来乍到,如果真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就不好了。
看到林东阳的沉默,阿九更是心中得意了:“所以说,做人还是要识相点,现在,快给我闪一边去,好狗,不挡道。听说过没有?”
林东阳气的胸口上下起伏,恨不得上前撕了这人,却被林清拉住了。
林清先是行了一个书生之礼,脸上也不见丝毫怒意:“请问府上是哪户人家,待来日有空,我兄弟二人再登门拜访。”
《孙子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若是对对方一无所知,就贸然树敌,实属不智。如果知道对方是谁就可以了,不是还有一句话,叫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吗?
阿九看到林清的举动,以为对方是妥协了,心中好不得意,鼻孔朝天道:“我们是山塘街曹府,不过登门拜访就算了,就是登了我们府的门,我家主子也没空见你们这种下九流的。”
周围人听到曹府,也是纷纷吸了一口气——难怪这个小厮这么猖狂,竟是苏州府首富曹博彦家的,那确实有这个底气。
曹家以丝绸布匹起家,累世巨富,如今田产千倾,开设“万通商行”,聚天下之财,这京杭大运河上的船只上哪一家没有拉过曹家的货?曹家的面子,就是拿到苏州府知府那边,也是好用的。
“阿九,何事喧哗?”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缓缓从城门口驶来,里面的人稍稍撩起帘子,询问外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阿九连忙小跑着到了马车帘子下,带着笑躬身禀告道:“大少爷,没什么事,有两个人挡在城门口了,小的让他们到边上去一点。”
曹知瑞低低得“嗯”了一声,正准备不再多理会,却听一少年声音从旁边传来:“请问马车上的是否是这阿九的主人家?”
少年的声音清越,在嘈杂的人群中仿佛有一种魔力,能让人心神一静。
曹知瑞原本已经要将车帘子放下了,闻言视线向外望去,只见一少年静静地站在马车前,一身粗布长衫,发髻略有歪斜,显得有些狼狈,但是眼神平和,态度自然,不像往常那种想要上来套近乎的谄媚者。
“正是我家家仆,请问有何贵干?”
曹知瑞在打量林清的时候,林清也在打量他。
说是首富之子,但是身上的气度一点都不比世家子弟差,此人长得颇为英气,长眉入鬓,凤眼上挑,鼻若悬胆,配着一身淡紫色长袍,身上除了头顶的一个玉冠,腰侧的一块玉佩,再无其他装饰。只是看那玉冠和玉佩的色泽,其价值说出来估计能让在场所有人咋舌。
观阿九的嚣张之态,自然是眼前这位大少爷的身份给他的底气,说明这位大少爷在曹家也是很有分量的,一个嫡子的名头自然是跑不了的。在曹家马车没有过来的时候,阿九对他们兄弟两个的态度何其张狂,而等到他家大少爷过来时,他则前倨后恭,将推倒自己一事轻描淡写得撇过去,只说他们挡路,不说其他。足以可见这阿九应该知道他们家大少爷不喜他这样的作风,否则若是主人家比仆人更加张狂,则会添油加醋地告知他们家大少爷,给他撑腰。
原本林清只想知道他们是哪家的,以图来日。只是心中分析了一番之后,倒是觉得择日不如撞日。
“不知曹公子是否听过尹姓家仆之事?若是已经听过,那么还请曹公子听在下一句劝,防微杜渐为时不晚,祸起萧墙的事例古往今来着实不少。在下告退。”说完后林清对着曹知瑞行了一礼,和林东阳背着大包小包转身就走。
阿九尚且还立在哪儿,想着这落魄书生说的什么鬼话,怎么自己都没听懂,下意识就想骂几句穷酸书生爱掉书袋子,就听到曹知瑞森冷的声音从耳边传来:“阿九,回去后自领二十大板,罚三个月月钱。宝泰,咱们走。”说完狠狠地撂下帘子,也不等阿九跟上,马车就驶了出去。
那些没读过书的人自然不知道林清说的尹姓家仆之事,但是曹知瑞却清楚林清在说什么。
尹家也是前朝的官宦世家,尹礼曾官拜内阁中书之位,尹家也是当时江南首屈一指的大富豪,家中良田万顷,仆从过千,但是却因一家仆,顷刻倒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