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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2 / 2)

这一错,让前前后后将近七个月的辛劳都付诸了流水。

在场的几个组员闻言也是目瞪口呆,他们手上有别的临摹任务,今天是特地跟着徐怀从几千公里外赶过来的,还以为涂南这边就快完事了,谁知道出了这么大的状况。

眼见徐怀变了脸色,一个组员赶紧给涂南找台阶下:“小涂,你先说说哪儿画错了,也许还能补救呢?”

“帝释天胸前那一道衣褶,应该用二青,我用了头青。”涂南的声音轻飘飘的,似魂游天外。

顿两秒,她又说:“我打算重摹。”

“……”那就是放弃补救了。

一束手电光亮起来,徐怀脚下跨出一大步,先照了照头顶,又照了照地上画架撑着的画板。

这号洞窟是整个石窟群里保存最完好的,顶上一幅《凉王礼拜护法图》的壁画也非常完整,上面描绘的不是常见的佛祖、菩萨、飞天等形象,而是古印度佛教里的护法帝释天和大梵天。

石窟群地处河西走廊,雍凉之地,佛教东传的要道,丝路西去的咽喉。这幅壁画代表的是当初佛教传入中原时的过渡形态,独特绮丽,意义非凡。

就因为太过珍贵,轻易不得对外展示,组里斟酌了许久才安排了涂南过来临摹。

光线里,头顶的帝释天俯瞰,地上的帝释天斜立,一样的法相庄严,斑驳陆离。唯有一处,颈下几寸,胸前衣襟层叠多褶,浮着道不一样的色。

这一道不显眼,却分出了古与今,真与伪。

徐怀手腕抖了两下,颤颤指向涂南,手电还没关,那束光就直直地照了过去,打在她白生生的脸上。

她双眼垂着,倒像是另一番佛相。

“行啊,敢情你这是把临摹当创作了,我真是白教你了。”

“……”涂南沉默。

古人画壁,后人临摹,虽然方法千秋各异,但讲究的都是最大程度的还原。

世世代代的传承积累了诸多技巧经验,老师傅手里有老经验,有老经验就有老规矩,错了就是坏了规矩。

她跟在徐怀手底下,却坏了他的规矩,无话可说。

“眼高手低,我就不该让你独挑大梁!”

“……”涂南还是沉默。

洞窟里不能高声喧哗,徐怀佛前动怒,先自忍了七分,他本身又不是个急躁的人,语声压抑,脸上青白,憋了一肚子气闷焦急。

“徐老师,别生气。”组员怕他气坏,忙扶住他胳膊:“小涂这是第一次挑大梁,出点错是难免的。”

“少给她开脱,人家肖昀第一次挑大梁的时候怎么就没出过错?”

在场的人都下意识地去看被徐怀点了名的肖昀。

那位从开始到现在一直远远挨着洞口站着,眼睛虽然看着涂南,却到现在也没发过一句话,像是不存在一样。

肖昀算得上是徐怀最得意的弟子了,八成以后会被传授衣钵,那当然是谁也比不上的。

除了涂南,她没看他。

徐怀说了两句重话,人也冷静下来了,视线又落回画板上,那一笔依然刺目。

他手指点两下:“这一笔,光是这一笔就能看出你的毛病了,涂南,你的心思压根就不在壁画上。”

涂南的身影动一下:“壁画废了是我的错,但您要是说我没放心思在壁画上,这我不敢认。”

“啧!”几个组员纷纷给涂南使眼色。

这种时候只能默默挨训,就是再不中听也得忍着,怎么能争辩啊。

果然,徐怀气极反笑:“那你怎么画错了?倒是说出个站得住脚的理由来我听听呢。”

涂南瞄一眼画板,画面诸色纷杂,浑浊不清。

废都废了,她伸手一蹭,指尖沾了点泥泞,搓来搓去,没有措辞,抬头扫见洞口的肖昀,眼动了一动移开,他也转头避开了。

错就是错,又何必找理由呢。

“好吧,老师说得对,我的心思是不在壁画上。”

“涂南。”一声警醒的低喝,肖昀终于开了口。

“……”徐怀没觉得好受,只觉得失望:“我算看清你涂南的秉性了,这里塞外高原,苦寒之地,怎么留得住你?你眼里都是都市繁华,哪里还能看得见壁画上的颜色?”

空气似也凝滞了。

好一会儿,徐怀说:“画不用重摹了,你退组吧。”

※※※

阳光转淡,附近雪山上吹下来的风却大了,这里丝毫没有夏日该有的酷热。

刚把那几十个游客送走,几个解说员结着伴儿地站在胡杨树下面喝水休息,就看到涂南空着两手,直直地打他们跟前走过去了。

“今天他们全组的人都来了,看样子人家是完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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