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续挂了电话,再打过去,“刚才是张妈。”
曲向向猜到了,在她浅薄的认知里,科研人员是严谨的,甚至严肃,深沉,不苟言笑。
接电话的就很热情很亲切。
曲向向用脚把桌底下的凳子勾出来,坐下来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陆续说,“上个礼拜。”
“噢。”曲向向没问检查的怎么样,心理方面的问题,哪里是吃点药挂两瓶水就能好的,她的手指绕着电话线,绕一圈松一圈,“b市大不大,好不好?”
陆续修长的手指抄进发丝里,漫不经心的梳理着,“没留意。”
曲向向脱口说,“你爸妈回来了吗?”
陆续沉默了下来。
曲向向懊恼的拍脑袋,干嘛要问这个事情啊,不是特地在脑子里打了草稿的吗?蠢到家了。
她正想转移话题,听筒里就传来陆续没有情绪的声音,“我爸后天回来。”
那就是妈妈过年回不来。
曲向向连忙拙劣的安慰,“上班的放假都很晚的,假期也很少,有的行业都没假。”
陆续没说话。
曲向向垂眼看棉鞋上的小圆球,“我后天要跟我叔回老家,好多年没回去了,不知道还是不是原来那样。”
陆续安静的听着。
“我小学是在老家上的,离我家不远,走几条田埂就到了,那时候村里有好几个都跟我差不多大,大家每天一块儿上学,一块儿放学,一路走一路玩,我哥是小队长,他特别威风……”
曲向向绘声绘色的描述着她的童年,话声突然一顿,她红着脸说,“对不起啊,我一说就收不住,电话费肯定很多了。”
陆续缓慢的说,“不要紧。”
那声音低低柔柔的,像有电流划过曲向向的耳朵,她不知所措的挠了两下,“挂了挂了,不打了。”
陆续不想挂掉,“没有物理题要问?”
曲向向听陆续提这个,就不自觉的跟他吐槽,“有一题我解出来的答案跟后面给的不一样,解了好几遍才确定给的答案是错的,还有好多略。”
陆续的唇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曲向向好像听到了他的笑声,不太确定,她扣了扣鼻尖,“我有几道题没搞明白,开学找你问,挂了啊。”
陆续,“嗯。”
曲向向把有点发烫的听筒从耳边拿开,快要挂下去时,她又举回耳边,听着那头的呼吸声,“真挂了哈。”
陆续说,“好。”
曲向向把红手绢搭回电话机上面,站在原地发了会儿愣,才去院里给竹竿上的被子翻边。
猛地想起来个事,曲向向跑回屋里拨电话,立刻就接通了,是陆续接的,他好像还在电话机旁,没走,她轻喘着问,“你成绩单收到了没?”
陆续说,“收到了。”
曲向向问他,“考了多少分啊?”
陆续平淡的说了个数字。
曲向向却听的心里难受,这次怕是进不了年级前十,开学肯定会被老班叫去谈话的,她声音绵软的说,“你考试前落下了很多课,考这么多已经很厉害了。”
陆续的指腹摩挲着听筒边沿,“以后都不离你太远。”
曲向向没听清,“什么?”
陆续没有重说一遍,只让她挂电话。
曲向向下意识照做,她蹙了蹙眉心,这电话真的老到不中用了,关键时候沙沙响,听不清。
到底陆续说了什么来着……
三十上午,梁建兵带着俩孩子回了老家,赶上春运,车费涨价了,包车忒不划算,只能跟别人挤一块儿。
路上车太多了,走两分钟,停十分钟。
曲向向跟坐船似的,摇摇晃晃,车还在市里呢,她就已经受不了的抱着塑料袋,哇哇吐的昏天暗地,趴在梁正腿上半死不活。
梁正鼻子里全是咸鸭蛋的味儿,熏的他一张脸绿成屎壳郎。
“爸,我不行了。”
旁边梁建兵说,“再撑撑。”
过了会儿,梁正说,“我真不行了。”
梁建兵说,“就到了。”
曲向向抓着袋子哇哇,梁正白眼一翻,感觉自己的早饭已经在嗓子眼了。
司机家就住在这一带,是梁建兵的小学同学。
赶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