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人搀着、扶着,过了月洞门,一路到了府邸门口。一双红色的锦靴,闯入了她盖头下的视野。宁竹衣望着那双男子锦靴,忽而意识到了什么,轻声问:“世子?”
“这当是你最后一次叫我‘世子’了,以后,该改口了。”李贺辰的嗓音自盖头外传来。
宁竹衣心说:改口?改什么口啊,以后叫小胖是不?
世子这人还真是童心未泯啊!都娶媳妇的人了,还惦念着小时候的外号,你说好笑不好笑?
宁竹衣在盖头下扬起了嘴角,笑说:“好,我记着了。”
敲锣打鼓之声又起,宁竹衣被扶上了花轿。在上花轿的一刻,她还是忍不住抬起了盖头瞄了一眼,恰看到李贺辰一身喜袍,跨上高头大马的模样。
他长发束冠,颔下束一道金线,细小玉珠垂落于胸前。平日里边骄矜的面容,今日愈显华贵,仿如一颗王侯髓珠。
宁竹衣看他时,他亦望向了宁竹衣。这一眼,便像是枝上开了万千灼灼桃花似的,将她眼中的世界,都染作一片五色纷呈,春景明艳。
宁竹衣微红着脸,放下盖头,安心坐到了花轿上。
隔着花轿,她隐约听见母亲韩氏的抽泣声,那是韩氏夹杂着不舍喜极而泣的响动。
“起轿——”
花轿颠簸地抬起,宁竹衣终于有了些微的实际感:她要嫁给李贺辰,做李贺辰的妻子了。从此后,她便与这人成了夫妻,日日夜夜都在一块儿。
她不是《扶摇弃妃》中的那个倒霉贵妃,不是为了在深宫中苦痛的笼中鸟雀,不是披发覆面、被赐毒酒的含恨之人,她只是李贺辰的妻子,豫王府的世子妃。
春日的暖风穿过花轿的帘子,吹得她手心发暖。
宁府与豫王府离得不远,未多时,花轿便停下了。在喜娘的搀扶下,宁竹衣出了轿子。
一只宽大的手掌向她伸来,慢慢地扣住了她的掌心。
这手温暖至极,烫得宁竹衣脸颊发红,走路都有些晕晕乎乎了。她听着耳旁宾客的喧闹声,脸愈发热烫。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宁竹衣坐在喜床上的时候,还觉得脚下轻飘飘的,仿佛踩在云端。一颗心砰砰跳个不停,犹如擂鼓似的。
“新娘子就坐在这儿,好好候着新郎官吧。”喜娘一阵娇笑声,向外退去,将洞房留给了宁竹衣一人。
新郎官还未来,在宴席上应酬,洞房里只有红烛高燃的烛花轻响。宁竹衣攥着衣裙,听着自己砰砰的心跳声,脑海中不由勾勒出了李贺辰的容颜。
他现在在做什么?
是在与朋友喝酒,还是在聆听父母的教诲?
一会儿他进了洞房,会不会如自己一般紧张?还是说如往日相同,随意地坐、随意地站?
可别一推洞房门,进来的是白衣飘飘的一剑破天大侠!
宁竹衣想着想着,肚子忽然咕咕叫了起来。原是忙碌了一天,她还没吃上东西,眼下惨兮兮地饿了。
委屈了谁,都不能委屈了自己的肚子!
宁竹衣犹豫片刻,便利索地揭了盖头,坐到了锦桌边,抓起桌上的糕点就往嘴里送。
云片糕松软雪白,桃花酥香甜可口,红豆酪清香不腻。一个不留神,宁竹衣竟将满桌子的食物都吃得干净,只留下空空如也的碗盏。
但宁竹衣饭量大,即使是风卷残云地扫干净了桌上的食物,仍旧觉得肚子饿。
于是,宁竹衣的目光落到了一旁的酒壶上。
这酒壶镶玉嵌银,精致非常。宁竹衣提起酒壶嗅了嗅,便闻到一股醇厚酒香,很是诱人。
她眯了眯眼,勾唇一笑,便把酒水往肚子里倒。
哎,这洞房里也没点吃的,就拿这个解解饿吧!
傍晚时分,李贺辰终于自宴席上退下来了。
他娶得佳人,军中同僚皆来庆贺,太后也亲自派来使者,更有王孙公子一个接一个地找他喝酒。所幸他酒量好,不至于醉意昏沉,此刻也只是微醺。
走在前往洞房的路上,他的手心不由出了点微汗。
这么久过去了,衣衣也许等急了吧?先前差小厨房给她送了点吃的,也不知道她吃没吃上,管不管饱。
很快,洞房的雕花木门就在眼前了。李贺辰听着早虫的鸣叫,面色紧紧绷起。
他该称呼门内的人什么?
是娘子,夫人,亦或是……爱妃?咳咳咳,爱妃就算了,这称呼也太奇怪了!
“衣衣……”最终,他还是咳了咳,这般喊道:“我进来了。”
门扇应声而开。
下一刻,却有一道劲风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