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盏抬头提醒她妈:“菜烧糊了。”
“你还有心思管菜烧糊了!”不知道为什么,听她重新开口,还这般冷静,梁父竟气得更加厉害,“你给我好好说说,你究竟是怎么想出那种馊主意的?”
梁盏:“……”
假扮情侣的主意不是她想的,但她不能说。
中学那会儿,因为双方成绩差不了太多,梁家二老对沈子言还算比较喜欢;但这几年因为梁盏一直抗拒谈恋爱结婚,沈子言也一直是单身,她爸妈便觉得她俩是互相影响了才变这样的。
如果没有和纪同光假扮情侣这一茬,她爸怕是能想得更远,毕竟那会儿他已经在怀疑她的性取向。
所以现在她爸这么问,她也只能咬着牙表示因为那会儿被逼得心力交瘁了。
“那会儿我才几岁啊,而且我研究生都被录取了,您却整天只关心我谈恋爱的事,我实在没办法,才去求他帮忙的。”梁盏说。
“那现在呢?现在难道你就好好把这事放心上了?”梁父反问。
“我倒是想放心上,但这些相亲对象不乐意,我也没辙啊。”梁盏无奈,“比如今天这位。”
双方各有各的道理,也各有各的委屈,说到最后只能不欢而散。
不过这才是假期第一天,就算散也不过是各自回房而已。
夜里新闻联播结束后,梁母过来敲门,说想跟她好好谈谈。
梁盏只能下床放人进屋。
母女俩坐在灯下分别看着彼此,沉默了好一会儿没出声。
最后是梁盏先憋不住,说:“妈你有话就说吧,我听着呢。”
“你每次都说你听着,你听着,但你一次都没听进去。”梁母忧心得不行,“也不告诉我们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我告诉过。”梁盏扶额,“但你们只觉得我是小孩子家说幼稚话,当不得真也不用当真。”
每每想到这点,梁盏便觉得心累。
她不知道别的家庭是不是也会像她家这样,但她在成长过程中,真的经历了太多自己意见做不了数的状况了。
在别的事上,她可以体谅父母,尽量多地退让;但结婚生子这种关系到自己后半辈子人生的事,她果然还是做不到彻底妥协。
她试过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父母,结果换来的只是更多的相亲安排。
“在我和纪同光演情侣之前,我就跟我爸谈过这个,我觉得他未必不能理解我的想法,但他还是希望我能尽快结婚生孩子。”梁盏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到底,他就是觉得不结婚不生孩子是不正常的,而他只想要个正常的女儿。”
“说实话,我挺后悔的。”她声音低了下去,“我后来一直在想,如果我从小学开始就不是一个他可以高高兴兴拿出去说的‘正常’小孩,那他现在可能就随我自生自灭了。”
虽然梁盏知道假设没有意义,但随着年级的增长,她反倒是越来越喜欢做这种无聊的假设了。
她垂了垂眼,又叹了一口气,道:“算了,还是您说吧。”
“你爸他……” 梁母大概想要解释,但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
“他并不全是为了他的面子,我知道的。”梁盏说,“他也是希望我好,我也知道的。”
但那种好又的的确确不是梁盏所追求的。
所以他们父女之间的矛盾才始终无法真正解决。
无法解决,那就只能先放着,反正再过两天,她就回s市去了。
她想就算她爸这两天还没法从她坦白的事里缓过来,等对她眼不见为净了,也总会好一点的……吧?
这么想的时候,她完全没料到,她爸这回根本没有缓过来的打算!
第二天中午,她接到一个一看就是网络电话的号码来电。
一开始她以为又是什么推销保险、新楼盘或者茅台的电话,接都没接就按掉了。可按掉之后,这电话竟又锲而不舍地打了两遍过来。
手机第三次震动,梁盏终于按了接听。
“喂你好,请问是哪位?”
话音刚落,她便听到了从听筒里传来的电流音。
那电流音并不弱,足以将一个人的声音变上几度。
所以纪同光开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梁盏并没有认出来。
他说:“是我,阿盏。”
梁盏:“呃……”
可能是被她语气里的迟疑提醒到了,下一瞬,他便继续道:“纪同光。”
“是、是你啊……”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这个名字,确认了来电人身份之后,梁盏的声音也微妙地起了些变化。
可惜她本人沉浸在尴尬里,对此毫无所觉,只接着道:“你找我有事?”
“是不是我爸他……” 来找你确认事情真伪了?
后半句话因为犹豫没能及时出口,但他却已承认:“嗯,叔叔给我打了电话。”
梁盏:“……”
她想说不好意思,结果还没来得及把第一个音节吐出口,就听到他说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