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容常曦是半点不记得了,因为这样类似的事情,发生过许多次,具体是哪一回,容常曦毫无印象。
“我那时才开始羡慕,羡慕你有一个这样的哥哥……或许是这羡慕开了个头,后来便无法停止了,可是我每次能见到他的时候,都是他来你宫中的时候,到后来他年岁大了,还得避嫌……但我总能看到他对你很好,陪你说话,极尽温柔,而你只知撒娇耍赖,愚昧蠢钝。”
容常曦打断道:“你这些破回忆,我不想听。”
尤其是,她竟还一边回忆,一边羞辱自己……
姚筱音像是听不到容常曦说话一般,自顾自地继续道:“再后来我再大了一些,便知道自己是有可能嫁给他的,我花费了所有的努力,父亲母亲也在帮我,我知道,我很快就是三皇妃了……容景思比我想的还要好,他懂的很多,待我彬彬有礼,从不僭越,我好喜欢他,喜欢到一看到他,连心都要痛起来。可是他对我,也就是这样了,我想象中的我撒娇,他哄我,我耍赖,他低声训斥我,一次也没有发生过。在这份爱中,我又生出了一些恨,一些嫉妒,我嫉妒他的眼睛,总是看着别人,他的手,总是抱着别人……”
容常曦这下是真的不想听了,她知道姚筱音脑子有些问题,但不知道问题竟如此严重,她对容景思的爱,简直比自己对华君远的还要畸形——
“后来有一天,他对我说,姚姑娘,我们以后,还是少见面为妙。我犹如晴天霹雳,问他发生何事,他说,常曦不喜欢你。”姚筱音扯了扯嘴角,看着容常曦,“我永远都记得这句话,这六个字……常曦不喜欢你。”
容常曦见她这似狂似癫的模样,简直想要后退,她轻声道:“那时阻碍你与三皇兄,确实是我不对,但是——”
“——我扯了三尺白绫,想要自尽。”姚筱音打断她,继续道,“但是被郭嬷嬷救了下来。”
容常曦倒抽一口凉气,她没想到,姚筱音竟曾为此寻死。
姚筱音往椅子上一靠:“现在想来,我那时要是死了,倒也清净……郭嬷嬷知道了我为何寻死,竟低声开始骂你,我十分疑惑,因为我知道郭嬷嬷曾是皇后的贴身宫女,为何会如此讨厌你?她终于告诉我……原来你根本不是姚家人。我骗景思,说皇后无法怀孕,便抢了一个宫女所出的龙种……我威胁他,若此事被皇上知道,你恩宠便要不再。你猜怎么着?”
容常曦摇摇头,没有说话,可手却轻轻打起颤来。
“竟然真的有用。”姚筱音短促地笑了一声,“堂堂三皇子,竟被我用这点小事就给拿捏住了,他同我往来,比从前热切许多,加上后来他想要知道珍妃的事情,便更加与我来往……我知道,他还是不喜欢我,他在利用我,可我心甘情愿。”
姚筱音深深地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道:“珍妃和敬贵妃的事,你觉得,你的好皇兄,一点也没往你身上联想过吗?”
容常曦闭上眼睛,不愿意回答。
她方才颤抖,就是因为想到这一层——容景思既然早已知道她不是皇后所出,而珍妃又是难产而亡,那么容景思难道想不到,她可能是珍妃的孩子吗?好端端的,他若光是要去调查容景谦的身世,又为何要带上容常曦这根墙头草?
在见到董嫂之后,以容景思的脑袋,如何猜不到,被皇后那边的人带走的女婴,正是后来的容常曦?
然后呢?
容景思是如何做的?
他将明知接下来,皇上会知道容常曦不是自己的女儿,但还是将董嫂带到了皇上面前,再佯装什么都不知道地,让郭嬷嬷见到了皇上,让皇上知道了这惊天的骗局与阴差阳错。
最后,他温柔地告诉容常曦真相,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并给了容常曦一条出路。
一条……所谓的出路。
容常曦神思恍惚,只觉得心口疼的厉害,她想不明白,她想不明白为何三皇兄要这样对自己——
看到容常曦的表情,姚筱音明白容常曦已想通其中关节,她笑了笑,道:“我曾很多次幻想,若皇上知道了你不是姑姑的孩子,那还会爱屋及乌吗?后来我知道你甚至不是个公主时,我便想……太好了,你根本就不是景思的妹妹,他不再有理由对你好了。你知道,他要带董嫂入宫的时候,我探听到这件事,有多么兴奋吗?我想,他对你的爱,也就仅限于你是他的皇妹罢了,一旦发现你只是个孽种,他会毫不留情地对付你。”
容常曦喃喃道:“难道不是吗?”
姚筱音闭目,冷笑了两声,道:“是啊,我本也以为是这样,虽然皇上为了天家威严,留你一命,却要你去胡达——那和死了有什么两样?我以为这就算完了,直到那天,我意外看到了她——”
姚筱音突然伸手,猛地指向一直跪坐在地上装死的春蕊,春蕊本就缩成一团,恨不得缩进地下,当即吓了一大跳,慌慌张张地道:“我……不,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姚筱音厉声道:“你会知道才有鬼了!你说啊,你在容景思府中是做什么的?”
容常曦疑惑地看着她:“不是丫鬟吗?”
姚筱音又是一声冷笑,却不看容常曦,仍死死盯着春蕊:“说!敢撒一句谎,我现在就把你的脸给划了!”
春蕊抖成一团:“不要,奴婢说,奴婢说……奴婢为三皇子侍寝……”
容常曦彻底愣住,不可置信地看向地上瑟缩的春蕊,春蕊眉头微微蹙着,满脸害怕,她的脸颊饱满,鼻尖和嘴唇都微微上翘……从她这个角度看去,春蕊和她,实在太过相似。
“你在三皇子府上时,容景思唤你什么?”姚筱音冷声道,“说啊,叫什么!”
春蕊害怕地看了一眼容常曦,小心翼翼地道:“叫……阿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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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会
容常曦无法置信地呆望着春蕊, 姚筱音急促地“哈”了一声,与其说是在笑, 倒不如说与哀嚎无异, 她蹲在春蕊身边,捏着春蕊下巴, 恶狠狠地看着她:“继续说啊, 三皇子喊你阿曦,然后呢?他是怎么找到你的?他平日待你如何?他经常要你侍寝吗?”
春蕊哭道:“奴婢是金州来的流民, 母亲让我插着草等人来买,恰被三皇子的人看见, 便将我送入三皇子府上了……三皇子待我很好, 至于侍寝……三皇子很忙, 不常在府上住,但若是回府,大多会让奴婢侍寝……”
“够了。”容常曦忍住所有的情绪, 看着姚筱音,“春蕊, 你先回去休息,脸上的伤,让荟澜替你热敷, 别留下疤。”
姚筱音指甲太尖,在春蕊脸上留下了淡淡血痕,春蕊担心害怕地看了一眼姚筱音,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姚筱音没有拦春蕊, 只是惨然一笑,看着容常曦:“怎么,你还是要她替你去胡达,然后你跟着容景思?难不成,你也早就对他倾心——”
话音未落,容常曦一巴掌打在了姚筱音脸上,一直有些恍惚的姚筱音被这一巴掌打的清醒了不少,她捂住脸,瞪大了眼睛看着容常曦:“你?!”
“我知道你如今心中难受。”容常曦冷冷地看着她,“但这与我没有关系。若要比可怜,此时的我,比你可怜千万倍,你想要我知道的事,我已知晓,之后想要怎么做,也与你无关。无论我是去胡达,还是留在容景思身边,当他的笼中金雀……全凭我自己的喜恶。”
姚筱音目眦欲裂:“容常曦,你一点也不觉得恶心吗?!”
“恶心。当然恶心。”容常曦一字一句道,“但恶心的不是我,是容景思……不过,正如你所言,上回他带我出宫,也从未提及此事,可见仍是想要骗着我,哄着我。若非你趁着三皇兄有事离京,跑来我面前戳穿一切,像我这么蠢笨的人,或许被三皇兄哄骗着,时日久了,便也当真能与他鹣鲽情深了……”
姚筱音嘶吼道:“容常曦!她是你的哥哥!”
“我是珍妃所生的孽种,三皇兄是父皇与兰妃所出的龙子,我们并非血亲,一点关系也没有——”容常曦笑了笑,“这还是你如此努力,才和容景思一起证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