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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油牛奶和丝滑的巧克力融合在一起,所带来的高热量的快乐。为了身材管理,我只给自己倒了很小的一杯。

珍惜地感受口腔内的甜苦香气时,伏黑惠忽然在我身边的沙发坐下了。那里凹陷下去,能够感受到侧面坐了人,靠近过来的热度。

“我有话想对你说。”

“怎、怎么了?”我有些不知所措,伏黑惠的表情很严肃。

他眼神飘了一阵,像是不知道从何讲起,他并不是能言善辩的那种类型,也不善于剖析自己的内心。

“关于那件事,我一直想和你道歉。”他言简意赅地说。声音倒是很诚恳。

联系到昨天他的反常,以及今天临时调换的任务,我一下就明白是哪件事。

那只破碎的陶器黑猫,隔着光阴,出现在我眼前。蓝色的眼睛,静悄悄看着我。

已经过去很久了,我还是记得。

说着被惠“放在家里好好保管”的那个,我做了很多失败品才终于成功的礼物。

碎成很多片,脏兮兮的,扔在了垃圾桶旁边。因为是我亲手制作的,画了草稿,对照着做了不知道多少个失败品,每天放学都去借用朋友的材料和场地制作,几乎烂熟于心的模样。所以一瞬间就认出来了。

它怎么会在这里呢?

不是放在家里的柜子里了吗?不是收好保管起来了吗?哪怕藏在角落里落灰也没关系,为什么要打碎扔掉呢?

扔掉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打碎它。我真的做得很用心很努力,挑选了最好看的那一个送过去的。

是不喜欢吗?

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我可以做其他的东西送惠啊。

不……我忽然明白过来,不喜欢的到底是礼物,还是——我呢?

不拒绝我每天黏过去,会在意我的事,为我出头,到底是特殊对待,还是正义感作祟和勉强维持对女性的礼貌呢?

只是这样去想,我就浑身冰凉,觉得自己好像供人取乐的小丑一样。

一旁的友人看我忽然跑去垃圾桶旁边,蹲在脏兮兮的垃圾堆旁一动也不动。担心地跟过来,仔细观察了一下,发出疑惑的声音。

“咦?这不是你做的吗?”她说,“整个月都在忙这个东西,成品还是我帮忙挑选出来的呢。是被你要送的那个家伙丢在这里了吗?”

我看到碎片中落下一颗颗水珠,化开陶器上的灰尘,显得更加脏兮兮的了。我连忙用袖子擦了一下眼睛。站起来轻松地说。

“惠、惠也不是故意的啦,哈哈,应该是不小心弄坏了所以丢掉了吧,”我说,“等下我问问津美纪姐姐怎么回事。”

我想做惠的朋友的。我是真的很想,很努力去做了。可是好难啊,没人告诉我,和一个人交朋友会这样困难。直到努力了那么久,我才明白过来,这么久以来,我一头热想和伏黑惠做朋友,却从没有问一问他的想法。厚脸皮又不知轻重。

伏黑惠或许根本不需要朋友。

……伏黑惠真的有把我当做朋友吗?

——经常会自问这个问题,从本质上来说,是我早就心知肚明答案却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失败吧。

他没有把我当做过朋友。或许比那些他懒得回头看一眼的喊着他“伏黑哥”的家伙重要一点,或许是因为我和他在意的津美纪姐姐关系要好。或许只是我黏在他身边的时间最久。我到底是有那么一些特殊的,只是那一些若有似无的“特殊”,在明白他真正的想法后,再也没法说服我去欺骗自己。

即使后来从津美纪姐姐那里得知到,是转送给了其他人,惠并不知道这件事。津美纪姐姐也含着歉意对我道歉,我却再也没办法像以前那样,脑子里乐天派地什么也不想了。

和我以为的,我们是在做好朋友不同,只是我单方面在给伏黑惠添麻烦,而他在忍受我而已。

往常脱口而出的话语变得凝滞干涩,黏在喉咙里难以吐出。我学会了用些轻飘飘的,无伤大雅的闲话填补这些让人尴尬的沉默。

但惠从来没有和我说过这件事,让我改变。像以前那样继续缠着他说东说西。

或许他也松了一口气吧。我终于不像以前那样,说些他没法回应又过于私密的,和朋友分享的情绪和琐事。

我没有想到伏黑惠并不是这样想的。因为他看着我,忽然说。

“让我们回到以前吧……可以吗?”他握住我的手。

我低下头,看到他比国中那年更加宽厚有力的手掌,覆盖住我的。手心的温度略烫,仿佛要把话语连同温度,一齐传达到内心。

“我想知道……想了解你所有的事情,你的心情,再多告诉我一些,和我分享。就像、像以前一样。”他说,“我已经明白了。无论是那个男人的话,虎杖的行为,还是这段时间你的转变。我都想了很多,这一次,我会好好回应你的。我保证。”

他说得很认真,幽蓝色的眼睛注视着我。

惠也在改变吗?

往常他不会说出这种略显直白的话的。

“可是,惠,”我为难地看着他,犹豫了很久才吐出剩下的话,“这都是过去的事了。”

沉溺于过往。

耿耿于怀。

错过的事情,是没办法挽回的。

就像打翻的牛奶,就像被墨水弄脏的笔记本。

就像不会再回来的童年,就像空掉的波子汽水瓶,就像停下来不再旋转的陀螺。

就像,无论这一只陶器黑猫做得再像再完美,它也不会是当年那一只了。

小时候总以为自己就是世界中心,地球围着自己转。想要的都要得到,想做的事情撞到南墙了也不会回头。直到长大了才知道。

缺憾与不完美,才是人生。

太迟了。

我已经长大了,不会再为送出去的礼物没有被好好对待而那样伤心难过。

伏黑惠的脸色变得很苍白。那点隐约的不安化为了现实。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我以前的态度……”

“我从没有生过你的气,惠。我甚至还是被惠特殊对待的那一类不是吗?你还帮我出头,和高年级的前辈打架,我一直很感激惠为我做的事。”我打断他,“只是,就只是……”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不好吗?

“都这么久过去了,我现在也不是那种会拿乱七八糟的杂事打扰别人,给人添麻烦的人。总拿年纪小的时候干过的蠢事来说,我也会不好意思的啦。”我挠了挠脸颊,说,“那些毕竟都是些挺私人的情绪,我们都长这么大了,说出来怪难为情的。”

伏黑惠好半天没说话,有些失魂落魄。半晌失了魂似的喃喃道。

“所以我曾经拥有过……那些明明是我的。”

“你在说什么,惠?”我皱起眉,有些不安,“你今天怪怪的。”

他看着我,嘴角扯了扯,露出一个干巴巴的、僵硬的笑。

“我不对劲?我只是……那你能够对虎杖展示自己的脆弱,对他哭泣,对他露出那样的笑容,甚至接受他的安慰。我就不可以吗?!”

他声音越来越高亢,但下面说的那句话却低下去,沉痛而微不可闻,仿佛蕴藏着无限痛苦与懊悔。

“明明,那些全部都是我的……是我的。”

我有些不安。

“惠……?”

我蹙眉吸气说:“你弄痛我了。”

他现在看起来有点……可怕?握着我的手,力气大得吓人,完全没法抽出来。紧紧凝视着我,幽蓝色的眼睛里掀起暗色海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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