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言像是老树盘根般扎在原地,眼色不虞,天青色的道袍衣摆猎猎翻飞。一道只有他才能听到的‘振锡’声音,伴随着一股强大到有压迫感的气流而来……
“阿弥陀佛……”
所有人往不知何时出现的声音方向望去,只有聆言袖下在捻起一道指诀,望着天边展露的月色。
禅杖击地,锒铛铃环之声震鸣于耳,先闻其声,突见其人。
眼前的僧人身着缁色僧袍,叁宝琉璃银丝袈裟,手持鎏金宝塔禅杖,庄严宝相。月芒沾身,像是黑莲镀了一层淡淡的凛光。
见到聆言的神色深沉,哪怕那个和尚像是菩萨一般,弄蝶都不敢往前一步,也是不动的站着喊道:“大和尚!是你赶跑了我娘吗?”
“贫僧碰巧路过。”僧人的面貌隐没在黑纱帷帽后,声音无悲无喜,令人无法洞察他的意图。
聆言缓缓的转过去,附言道:“哪怕是凑巧,吓跑也是特意。”
这和尚一身内息如圣佛般,孤魂野鬼看到焉能不吓破胆。
“你!”僧人莫名惊呼出声。
僧人的方向面对着聆言,他在面纱里一直悄无声息的观察着他,这是两个人在对视。“大师有何指教?”
僧人缄默不响,令人一头雾水。
阿蒙心挂着妻子魂魄,担忧的开口打断了这一阵的沉寂:“阿黎不会有事吧?”
聆言沉吟道:“魂魄吓散了能聚拢,就是恐怕下次招魂不会再来赴约了,接下来的超度有些许阻滞。”
“阿弥陀佛,都怪贫僧鲁莽生出事端。既然如此,超度之事就留与贫僧补救吧。”那来历不明的僧人单掌问讯,似乎真的抱歉万分。
“不必了,这是贫道的家事,只是劳烦大师往后不要再生事了。”
“阿弥陀佛,恕贫僧再多言。死了太久的鬼魂汇集天地阴寒,不宜与生人过多碰面。不属人间的事物,就该放下尘缘往事。”
“尘缘未了就该了之,来生只会是另一段尘缘。”
“一切有为法,尽是因缘合和,缘起时起,缘尽还无,凡尘不外如是。”
“道常后世会忘今生,死无憾事归道法自然。”
……
看着一个道士和一个和尚在滔滔不绝的辩经论道,叁个苗疆人对中土的道佛两派实在一窍不通,便觉得没意思得很。
面面相觑后,弄蝶被推出去和解。“两位……”
“咳……”弄蝶往前边走去,“我想说,现在叁更半夜,狗都起不来。你们不要睡,鸡都要睡……呸,不是,人是需要休息的,我们不像两位神仙,麻烦你们改日再约个时间……”
用嘴‘斗法’的两位同道总算停下来,望向弄蝶。
弄蝶绞尽脑汁去分开两个人,边走边说,根本没有留意到脚下的绊石,一踢之下,趔趔趄趄往前扑,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没有扎紧的佩囊却跌出了那面精致的螺钿镜。
螺钿镜一路滚到僧人脚边,碰到缁色罗汉鞋甫停下。因着滚了一地,镜面的符咒黏在黄土上,连朱砂也脱落不少。
僧人蹲下身去,指尖将将碰到镜边,刹那间镜面大放异彩,与此同时,一缕又一缕的黑烟冒出,盘旋在半空,最终凝成一个人形。
弄蝶对红衣女鬼有过一面之缘,加上两个大法师挡在身前,天塌下来都不怕。而阿蒙和火狐狸以为女鬼也是像阿黎那样的善类,也没有怎么害怕,叁人只是好奇的静观其变。
“萧苏?”安成公主看向僧人,问了一句,然后才发现站在另一边的聆言,霎时满脸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