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等到黑夜,她坐在长椅上,什么都没吃,哪儿也没去。
年关城里务工人群回到家乡,空荡荡的城市,空荡荡的公园门口,夜里静得叫人害怕。
林香终于等不下去了,把手机放回包里,搓搓手站起来,转身就看见一个高瘦的身影往公园里钻。
“叶繁!”她追过去,进公园就找不到人影了,四下光影昏暗,冷风萧瑟,刮过树木草丛发出沙沙声响。
瘆得慌。
林香几乎是带着哭腔:“叶繁!别躲了,我看见了!”
风停了,静悄悄的能听到她的回声。
她失去理智,直冲冲往公园里面跑,边跑边喊他的名字。
还是不肯出来。林香穿着高跟鞋,一会儿就跑不动了,脚钻心的疼。
这是犯的哪门子贱呐。林香蹲下来,埋着头哭。
哭声掩去了脚步声。等那双脚听到跟前时,她才吓一跳,惊得猛地站起来。
叶繁就在她跟前,满脸的沧桑落魄,下巴长出胡茬,脸上蒙着灰。
一个巴掌甩去。
“你不是还完债了么?往南方跑什么跑?阿姨芊芊多担心你你知道吗!”
脸疼。心里更不好受。叶繁往公园外走。
林香跟在后面,出去穿过马路,又走了一截,跟着他拐进一家宾馆。
环境不算好,标间一百块出头的价位,可聊胜于无。林香问:“你住这儿?”
房间是一小时前开好的。叶繁哪能告诉她自己住棚屋,点点头。
“怎么了?南下一趟倒成了哑巴,不会说话了。”进了屋,林香拿话激他。
他偏不开口,把她送进来就往出走。
林香把门锁死,摊开手臂挡在门口:“把话说清楚再走。”
他看了她半晌,转身走进卫生间,洗了很久的脸。
抬头照镜子,没了灰,干干净净一张脸,他忽然红了眼。
他现在什么也给不起她了。
景兴的公寓没了。只能给她开这种破房间。
除了这张脸,他还剩什么呢?她喜欢的就是这张脸么?那也不行,不能让她跟着自己吃苦受罪,更不能吃她的软饭。
“你心里怎么想的?以后什么打算。”林香堵在卫生间门口,抱着胳膊问。
他看上去成熟了很多。脸洗白净了,眉目间的落寞甚至比从前更叫人心动。
“你呢?你怎么想的?”叶繁冷不丁转身,盯着她问。
“我——我来看看你死没死。”没想到他忽然反问自己,林香一时竟找不到好答案。
其实心里就没答案。
“林香,叶家倒了,资不抵债,明白么?我得想办法赶紧还钱。”
“我不是从厉骁那给你赚了两千万回来么?”林香故意说道。
他眸光黯淡,低下头。
“你跟厉骁好好过吧,别等我了。我不配。”
林香冷笑:“你也知道你不配?可你再不配,也是我孩子他爸,我能怎么着?我能放着不管吗?回去吧,我借钱给你。拿去做点小生意,慢慢攒钱,总会还清的。”
叶繁抬头看她,目光冷下来:“我不要你的钱。厉骁的钱我也没要。林香,别总想着做圣母,我不需要你拯救。”
经过她身边,目不斜视走出去,到了大门口听见她说:“林小南想你。发高烧,烧迷糊了都在念叨‘爸爸’,一个劲儿问我爸爸在哪儿,爸爸怎么又不来看他和妹妹。要不是为了孩子,我犯得着这么贱来找你?”
眼眶退下去的红又起来了,眼里也泛起泪。喉咙堵着,好半天说不出话。在门口站了许久,他才发得出声:“告诉林小南,爸爸对不起他,也对不起小北。”
“你自己跟他们说。”
叶繁只当没听见,拉开门往外走。
林香追出去拖他回来,被他甩开,又跑上去拽着死不撒手。
“你把我当什么了?玩那么多年,说扔就扔?孩子呢?孩子有什么错!孩子想见爸爸有什么错!”林香哭着质问,引来旁人侧目。
叶繁扯开她的手往前走,看到几米开外一个男人,猛地转身,拉起林香回房间锁门。
东躲西藏,还是被债主的人找着了。
叶繁记得那个男人。
他来家里收过账。债主甚至派人找叶芊和母亲的麻烦,被汪海云拦下了。
汪海云答应过父亲,会保护她们母女,但叶繁他保不了了。道上有道上的规矩,他不能因为私情把规矩都破坏没了。
他们的人盯到这里来,叶繁已经身陷危险。好在还不知道他具体开的哪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