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头唤沉默的随从:“程砺,我们走。”
“是。”沉默的男人回答,一如既往的冷峻。
送走了简家人,李斯函立刻拿起相机快步走过去,一排俏生生的姑娘们已经站成一排,华丽的衣摆如同阳光下盛开的花朵。
姜鹿尔心乱如麻,就在刚刚,她看见了程砺,而他显然也看到了她。两人隔着人群遥遥相望,他目光深沉且冷,叫她立刻想起,他们之间曾经的约定,他有没有去邵庚街等过她,或者有什么事情。
他只看了她一眼,很快转过头去。或许,他并没有认出她。
但对方那隐晦而又复杂的目光,无不是在暗示她,评断她。
她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会不会,他根本已经知道……
不,不,姜鹿尔垂下眼睛,掩去心底的惊涛骇浪,他不会知道,他,不是一直将她当兄弟来称呼吗……
可哪里有兄弟会穿这样的衣裙?
即使,她就像这些人私下~流传的那样,不过是个阉人,但这样的装扮,无疑也是……姜鹿尔瞳孔猛缩。为了获得自由,她太急了,太急了。
草地上响起清脆的笑声,拍摄已经结束,而李雪音俏~丽的声音近在咫尺。
“哈哈,连哥哥也没有认出来呢。”
姜鹿尔抬头,李斯函正看着她,他的脸上突然生出一个浅浅的笑意,这笑容仿佛带着某种雾气。
姜鹿尔用尽了所有自制力,才没有拔腿狂奔。
风从很远处吹过来,其中仿佛夹杂着丁香和醇酒的味道,她听见不知道哪里的声音:“真的完全没有看出来,是男扮女装啊。”
第二十三章
盛宴开始前一天, 半个多多岛都沸腾了, 各式各样的花朵提前一天运抵港口, 花香从海口铺到了李宅, 姹紫嫣红, 十里盛辉。
热烈的夏季,连园中高大挺拔的仁仁木都显出几分灿烂来。
人人都说国际锡价上涨, 李家简直守着金山在睡觉,艳羡嫉妒而又带着期盼。期盼着这场别开生面的宴会能够屏雀中选。
年轻的大族子弟从吉隆坡、新山和槟城, 甚至加央、兰娄这样的城市赶来。
各类食材、野物和厨娘更是早早备好,精挑细选,田管家忙的脸都跟着尖了一圈, 除了李斯函闲闲耍耍, 只做些面子上的接待, 其他人都忙得脚不沾地。
姜鹿尔提前泡了超额分量的黑果,黑果洗净削去果实一头,让净水充分去掉里面的毒性和涩味, 用这些多出的黑锅又仔细试了两次菜,味道基本能过关。
她吁了口气,忙中偷闲停下来, 靠在木柱后,悄悄扯出贴身保管的脱身凭札。
最近大约吃得多了些, 上身越来越紧,她不得不日日用棉布一层层裹起来,稍微多动一下, 就难受得紧。
凭札上面盖了两个大印和一个小戳,加上在这里呆的几个月,那一天大约会比想象地更早的到来。她嘴角露出笑意。
喵呜一声,一只猫爪子露出来,后脚踩在凭札上,姜鹿尔立刻伸手去拨,却不想猫咪身后,是一双白~皙修长的手。
“给你。”手的主人说,递过来一张照片。
姜鹿尔抬头,看见李斯函笑眯眯的模样。
她嘴角的笑意顿时消失了,连忙站起来,差点一头撞在李斯函下巴上。
那张照片黑白如画,泾渭分明,分明是她站在蓝天碧草之间,茫然眺望,精致的长裙逶迤一地。
“挺好看的。”他说。
“呵呵,都是小姐开玩笑,说要是穿了裙子拍照做个游戏……”
“……就免了你一月的契约工时。”
“……少爷你……”他都知道?
“要不你再穿一次,我给你免了两个月的工时,哈哈……”
姜鹿尔站直了看着他。
李斯函的笑声渐低下去:“我就是开个玩笑。”
“一点也不好笑。”
暹罗猫大约察觉到主人的敌意,喵呜喵呜的声音变得低沉起来,它跳到姜鹿尔肩膀,伸长头,一双蓝幽幽的眼睛平视着几乎快到李斯函脸上,小小的尖牙露出来。
李斯函弹了弹它的鼻子:“嘿,你可是我带回来的。”
憨憨一巴掌拍在他手背上,毫不犹豫。
姜鹿尔低头喝止:“够了,憨憨。”
它伸出来的爪子才慢慢收了回去。
李斯函收回手,姜鹿尔已经和憨憨离开,他捂住手背上的伤口,不但不恼,反而有些呆了。
宴会第二天如约到来,姜鹿尔起得很早,她今日穿了一身正黑高领制服,锃亮的扣子一直扣到脖子,清秀的肩膀和平坦的胸都带着少年人才有的特征,头发新打理了,短短的只到耳朵,行走如风,后厨穿梭的各家仆人见了除了感叹一句这年轻人长得真好,其余倒是挑不出什么错处。
李雪音来的很早,捡了她哥哥的衣裳和墨镜,又贴上两撇小~胡子,在门厅内口挂羊头卖狗肉,煞有介事招呼来客。
但凡来的稍微年轻点的,她便拿出一副“嘿,大胸弟,有好东西的模样”去套近乎,然后鬼鬼祟祟拿出照片叫别人看喜欢李家哪位小姐。
每每看到别人点了姜鹿尔,她便翘~起大拇指,夸奖对方好眼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