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想了下,听说最近陛下又想给几位亲王公主赐婚,四公主怕是抽不开身来。这倒不是她想窥探天家秘事,而是她两次和阿兄出门,都撞上了大公主。她很有眼色地避开,可终究还是听到一点吵闹声。
“……我父皇要将我嫁去姜国和亲你也不管吗?”这是怒气冲冲的大公主的声音,然后是她阿兄淡声道:“殿下慎言,臣何德何能……”
阿沅轻叹,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戏码最是引人唏嘘。不过她是不信大公主说的陛下要她去和亲的话的,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嫡公主,怎么可能被送去和亲?更何况是去姜国?
陛下暗戳戳地想对姜国动武呢,怎么还会赔个公主过去?
因此阿沅只是略听了一听,按照常理推论,大概是陛下忧心自己几个孩子的婚事了。毕竟四位皇子中只有秦王和梁王娶了正妃,晋王和四皇子年纪略小,皆未娶。
最重要的是大公主快二十了,却一直未嫁。年纪相仿的郎君们有的甚至连孩子都有了,哪里还有大龄未婚优秀男青年能配得上公主之尊。公主自己不着急,可身边人都要急坏了。
不过阿沅也就是在心里想想,与大公主面对面时还是恭敬有礼、进退得宜的。只是,她看着公主鲜红色的裙摆上大朵大朵的牡丹花,心里欲哭无泪——明明上次宫宴,她连公主的面都没见着,这次怎么就和公主同行了?
“林姑娘,你爱喝青梅酒么?”大公主回头望了她一眼。
阿沅回过神来,镇定答道:“回禀殿下,臣女不善饮酒,不过青梅酒是酒中一绝,也曾饮之,滋味难忘。”
大公主轻笑一声,小声说了句什么。周围的宫人都无反应,唯有隔得最近的阿沅听见了,她说的是:“跟你家阿兄小时候一模一样。”话里淡淡的感慨,如回忆般虚无缥缈。
她没答话,大公主也没继续说话,等到进大殿时,她才半转身吩咐宫侍带阿沅前往座席。
这次万寿节宴比年前夜宴更为隆重盛大,皇帝坐在高台之上,皇子公主都上前贺词献礼,他们退下后,各国来使也纷纷献上自己国家的寿礼,无一不精贵。
宫宴上的膳食自然都是上乘的,可惜阿沅没什么胃口。周围的姑娘都不太熟悉,但按照阿父的职位来看,她想她们应该都是九卿之女。上次还有个活泼的魏如铃能说一说话,这回她连搭讪都不太想搭了。谁叫程让伤腿没好完全,未来参加宫宴呢。
就在她以为宫宴就要这么平淡如水地举行下去时,姜国使者却突然起身加了把火:“为使穆姜两国邦交永固,我国陛下欲为膝下五皇子求娶穆国尊贵的公主殿下。”
满殿哗然,和亲?姜国竟打着和亲的主意!
阿沅本有些困顿的心神瞬间吓醒了,难道大公主说的是真的?若没皇帝的暗示,姜国使者怎么敢在国宴上提这种请求?
她的脑子转得飞快,皇帝想要回八郡,除了强行攻打,联姻确实是好选择。穆国如今国力比姜国强盛不少,但也不到碾压的地步,若强行发动战争,未免得不偿失。两国邦交也近百年,近来却有些不稳固,能以和亲之事换取邦交,皇帝自然会同意。说不定还会要求姜国将岭南八郡作为聘礼送回穆国。
她的座席离外宾的位置较远,并不能看到其他国家使臣的动作神态。但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她都能听到,不过都是在猜测陛下会不会答应。
阿沅推测的是陛下绝对会答应,但人选问题暂未明确。若是确定的话,刚刚姜国使臣就应该直指哪位公主殿下。大公主十九,四公主十五,年岁相差并不大,都正值婚龄。但依陛下对大公主的宠爱,更何况这是他唯一的嫡女,地位尊贵无比,未必会去和亲。那就是四公主?
她将皇室众人关系都捋了一遍,除了公主还有几位郡主,若皇帝不舍得自己女儿,那给宗室女封个公主封号,再嫁去姜国也不是不可能。
她想得远,但其实时间不过只隔了一会儿。陛下还未发话,姜国使臣还恭敬地站在大殿上,众位官员还在交头接耳,眼神躲闪着瞄向公主座席。
“我姜国愿以八郡为聘礼。”这一句话说出来,朝臣的眼神瞬间变了,原先的迟疑不定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野心欲望,一道道目光投向皇帝陛下,恨不得替他答应下来。
那可是穆国建国初碍于周边国家实力而不得不忍辱送出去的八郡啊!如今有了机会拿回来,可不是预示着我穆国国力强盛、万国来朝!
阿沅心里动了一动,她明白八郡对穆国来说意味着什么。那不仅是一部分领土,更是穆国曾经的屈辱历史,是国力强盛的象征。
她听到陛下哈哈大笑,“准了!使臣快请上座,朕为两国邦交敬你一杯。”
大殿里的气氛瞬间被点燃,鼓乐响起,两列舞女着纱衣舞裙翩翩起舞,踩着鼓点将气氛推向高潮。
没有人会关心公主的意向,特别是庶公主。
直到宴会落幕,陛下也没透露和亲公主的人选,阿沅退出大殿时仿佛看见了四公主瘦弱的身影。归家以后她越想越不是滋味,四公主想必是怨怪她的吧。怪她早成了程让的未婚妻,断了四公主的念想。
过了几日旨意出来了,四公主确定为和亲公主,听说淑妃娘娘在宫里哭成个泪人,竟口出恶言诋毁大公主,被陛下关了禁闭。连即将前往封地的梁王都受了牵连,被冷遇了几日。
阿沅正在程让家陪他下棋,下一子就忍不住叹一口气。
程让失笑:“怎么了?”他没觉得阿沅是在为国家大事而忧心,还以为她嫌无聊,想着待会要不要带她出门。
阿沅轻瞥他一眼,道:“我总觉得心里不太安宁,你腿快好了吧?”她的视线定在程让下半身,可惜什么都看不出来,看他走路的样子,应该没有大碍,就怕有什么隐性的后遗症,而他不跟她说。
程让点头,手下顺势落下一子,“你快输了。”这话成功引去阿沅的注意,“哎呀你怎么都不让一下我?”
他哑然,刚开始义正言辞跟他说不要故意让子的是谁?不过看她被棋局引去注意,他也松了口气,其实他的伤腿早好了,夹板早在月前就已拆掉,只不过身子因失了心头血的缘故而有些虚弱。他最近都有在院子里习武,只不过在阿沅来时还是想和她待一块,只要看见她就觉得浑身充满力量。
这局棋败象明显,阿沅也懒得作无谓的挣扎,将自己的白棋收到棋盒里。半个身子越过棋盘,看向程让盘着的小腿,“你这样坐着,会血脉不通畅的。”
她这个姿势,程让很容易就瞥见了她领口的锁骨,白皙无暇的肌肤,他知道再往下是什么样的美景。四月的天微微有了初夏的温热,阿沅穿的衣服不多,显出一截细细的腰肢。
程让脸色微红,伸手做了个无比熟练的动作——双手掐着那节细腰,将人提起带到自己这边来。之前他躺在床上脚不能动时,就是这么动手的。
阿沅也习惯了他这动作,并未反抗,然而,程让这次却不是将她放在旁边,而是直接放在了自己腿上,一手抱着她腰,一手揽着她肩,将人牢牢抱在自己怀里。
“阿沅你好些日子都没来看过我了。”少年有些委屈,抱着人就开始控诉。
她的头正抵着少年的胸膛,能听见一拍一拍的心跳声,稳定平缓,她静神听了一会儿,有些不满道:“不都说抱着心仪的姑娘会心跳加速的吗?你的心跳怎么一点变化都没有?”
这就是胡搅蛮缠了,程让一时之间被她的歪理镇住了,还真的去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心跳,还真像她说的那样一点变化都没有。
少年陷入了迷惘……他无比确定阿沅是自己的心上人,可心跳却没有加速……
阿沅噗嗤一声笑了,现在的程让可真好骗啊。她戳了戳他胸膛道:“逗你玩的,谁叫你之前欺负我来着。”后面一句说得很小声,就是在嘴里嘀咕了几声。
但程让还是听见了,他疑惑道:“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
见他不认账,阿沅气得瞪圆眼睛,“你说什么时候?就上次我来的时候!点熏香就是为了让我昏睡对不对?”
程让顿时心神一紧,难道阿沅知晓了刺青的事?但静心大师说过这事除了红痕不会留下其他痕迹的。
没等他想出应对之词,阿沅使劲戳他心头那位置:“你是不是,是不是偷偷亲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程让:……我真冤枉……我就亲了下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