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若是凝足了气运,便能生内丹,生皮肉,生吉神。
阮秋平双手一颤,差点儿把手中的那本书掉到地上。
一股浓稠的喜悦铺天盖地地涌上来,都快让他有些站不稳了。
眼见着青耕鸟状态已然好转,阮秋平拿起那根指骨,重新挂到颈上,然后捧着那本书急匆匆地去找了药仙。
无稽之谈。药仙却一句话打碎了阮秋平的痴心妄想,若按你这说法,气运之神便是不死之身了,曾经又怎会有霉神殒命?
阮秋平却仍不死心,问道:可这书上只讲过殒命的霉神,从未讲过什么殒命的吉神,你活了这么久,可知道曾经可有什么吉神殒命?
药仙道:神仙们早早就知道除了霉神,天界应当还有个吉神,可知道归知道,郁桓之前,天庭还从未出现过吉神郁桓是首届。
这不就得了,说不定吉神与霉神不同,说不定只有霉神会死,吉神就是不会死呢。阮秋平振振有词。
药仙夺过他手中那本书,指着那句话给阮秋平看:书上说先生骨,再生丹的是气运之神,可没特定说是吉神,如今霉神死了上千年也不见复生,你却偏偏觉得吉神就能有所不同你若坚持这般自欺欺人,我又能奈你如何?
阮秋平语气不自觉地有些发冲:你凭什么觉得我只是在自欺欺人?若是我的猜测全无道理,那你如何解释这指骨上日益见长的吉运?你既然无法解释这凝聚而成的吉运,又何必泼我冷水,句句打压我?
药仙叹了口气:我不是泼你冷水,也不是打压你,我只是怕你空欢喜。
可比起空欢喜,我更怕万念俱灰,绝望一眼看不见底。
药仙张了张嘴,最后无奈地摆摆手:罢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想怎么等就怎么等吧,我不管,我也管不了。
阮秋平走出医药馆才发现下了雪,雪花撒在身上很快便化成水,落下一片冰凉。
阮秋平刚走到树下,一只大鸟便从树上腾空而起,将整棵树蹬得直晃,积雪扑扑簌簌地砸在阮秋平身上,让他衣服尽湿,瞬间都变成了个雪人。
阮秋平抹掉脸上的雪,抬头看了看天空,又低头看了眼手表,才发现现如今已然过了十二点。
今日是除夕。
阮秋平在今日气运最差,他也不方便重新回到山洞给青耕鸟增添霉运,于是便给身上施了个增温避雪术,跑到断擎山的血云梅下睡觉。
阮秋平躺在雪地里,看着头顶开得红火的血云梅。
他右手紧紧地握着那根指骨,眉目间有些疲累,可闭上眼睛时,唇角却轻轻弯了起来。
郁桓会回来的。
一定能。
气运之神由气凝聚而成,上届霉神死后,这天地间的霉气又凝聚成了他阮秋平,那他阮秋平自然也能拿着郁桓的一根指骨,去重新凝聚这天地间的吉运。
十年也罢,千年也罢,万年也罢。
只要他阮秋平长长久久地活下去,总有一日,能等到郁桓回来。
在冰天雪地的山坡上,阮秋平听见了自己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
三年来,他第一次,开心地,愉悦地,充满期盼地,弯起了唇角。
阮秋平快要睡过去的时候,却又忽然清醒了过来,他从雪地里爬起来,捧起一把雪,扑到脸上,让自己清醒了一番,击退了些睡意。
今日是除夕,他气运不好,即便是睡着了,也梦不见郁桓。而且今日若是睡过去了,明日便睡不着了。他还想着明天睡一天,在梦里和郁桓相遇呢。
阮秋平坐到一棵树下,闭上眼睛,施出了原来存好的时空收纳术。
地上的雪立刻厚了数倍,连血云梅都灿烂了几分。
远处那棵火红色的血云梅下,紧贴着两个一边打闹,一边学习时空收纳术的神仙。
阮秋平当时向郁桓学习时空收纳术时,从没想过他会有一日,坐在一旁将一个场景重重复复地播放成百上千遍,并一次又一次地去触碰那道虚影。
他弯着眼睛,笑着去牵那道虚影的手。
他握着一道空气,却随着那人一起奔跑欢闹。
他能背下来那人在这里说过的每一个字,却仍会随着他落下的语句牵起唇角。
太阳初升,太阳落下。
远处的天空里,又有人开始放起了焰火。
阮秋平扑过去给那人一道虚虚的拥抱,笑着说:再见啦,郁桓。春节要到了,我要回去睡了,梦里见。
阮秋平回到山洞的时候,青耕鸟仍然在睡觉,不过身体看起来已经完全恢复了,内丹也十分强健。
阮秋平怕睡着压住了它,便将它又捧到了窝里,平躺到床上盖上被子,一脸期待地睡了过去。
阮秋平第一年春节梦到的是过去的郁桓。
那时郁桓还在人间,三十多岁的年纪,一边给他做饭,一边笑着问他:阮阮明年也能接连下来三日吗?
阮秋平第二年春节梦到的是未来的郁桓。
那时郁桓是吉神,他是霉神,他们一起在人间施撒气运,郁桓拽住他的手,有些无奈地笑道:阮阮,他虽不是好人,但你给他的霉运也太多了,怕是活不过今日。
今天是第三年的春节,阮秋平觉得自己梦到的似乎是现在的郁桓。
毕竟他现在在山洞里,穿着昨天穿的衣服,而郁桓正躺在他床上,穿着殒命那日的红衣。
屋里的陈设与昨日如出一辙,唯一不同的,是他床边多了个小姑娘。
那小姑娘约莫六七岁的模样,穿着一身青绿色的长裙,长着一双浅灰色的眼睛。她四下张望,最后视线落在阮秋平和郁桓身上,惨白着一张脸,怯怯地开口喊道:爸爸?
阮秋平没理她,只是眨了眨眼睛,开心地抱住郁桓,说:郁桓,今年的梦又真实又奇怪,是现在进行时的奇幻主义风格吗?
郁桓却死死盯着阮秋平,缓缓地,震惊地,不可置信地睁圆了眼睛。
第81章
阮秋平仰起头,鼻尖轻轻划过郁桓的下颌。
他眼睛清明透亮,如上好的宝石,流光溢彩,又如月下的清泉,泼洒清晖。
他就这样浅浅地笑着,眼中尽是满足:郁桓,你好不容易在我梦里完完整整地出现一次,就和我说说话好不好?
阮阮郁桓终于开了口,只是声音有些艰涩沙哑,这好像不是梦。
对,不是梦。阮秋平说。
他凑过去,笑着亲了亲郁桓的鼻尖,又亲了亲他的额头,说:不能提梦。
梦里是不能提梦的,若是提了,梦便很快就醒了。
阮秋平很有经验。
毕竟这三年以来,他做了太多梦了。
他并非只有春节才能梦到郁桓,而是只有春节才能有一个美梦。
其余的梦均是噩梦。
但噩梦也不总是一开头就是噩梦的,很多时候,他刚梦到郁桓,郁桓也是这样健康完整地站在他面前,一切都平和自然得像是郁桓真的活了过来,但慢慢地,梦就会发生变化,梦逐渐变得不合常理,没有逻辑,结局或是突然醒来,或是郁桓在梦里再一次死去。
阮秋平梦做得多了,也生出了些异乎常人的本事。
别人做梦时,往往意识不到自己是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