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手里画卷推他怀里,义正言辞:“若是你留着我那幅丑画,我便将婚期延后!延到明年冬天!”
说完,我顺走他放在桌上的过于写真我的画像,一溜烟跑了。
回去花府以后,我见公子一人在房前站着,什么也不做,似在发呆。
公子连续好些天这样了,我虽害怕他就这样下去,永远醒不过来,却也慢慢适应了下来。只要他醒过来,他便无时无刻不在受丧妻之痛,思念如穿肠的毒药,如果是我,我宁愿什么都记不起来。
我凑到他身后,扯了扯他宽大的袖子,提醒他身后有人:“公子在做什么呐?”
我没想到他会回答我。
公子指着空气,说话文绉绉:“庭有红梅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公子,你指错了,在那儿呢。”我上前带他指了正确的方向,那里真的生了一株又小又秃的树。
公子微微一笑,眼睛上缠着白色绸带,伸手给我:“带我去看看它。”
我只好牵着他走过去,也不知道这瞎子要怎么看他的红梅树。
“你对阚翎可还满意?”他牵着我的手,我俩一起站在半死不活的红梅树前,公子如是问。
我想起来公子曾以巫蛊之术救阚翎一命之事,便问他:“人人都说阚二公子性情大变,公子对他下了什么蛊,以至于与从前判若两人?”
他握着我的手轻微一晃,答我话时却慢条斯理,漫不经心:“这京城里的公子们有哪个没被我下过蛊,中了蛊的人,多多少少都会受巫蛊师的影响,性情贴近些……情感相通些。我用蛊救了阚翎性命,是以在这些人中,他最与我相近。小岁,这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我想了半天,花无禁此话坦坦荡荡,我越想越觉得怪,却又说不出哪里怪。
“既然阚翎被你下了蛊,若我满意现在的他,也并不是真正的满意他。公子,这样不好。”
他无声翘起唇角,声音凉薄得有些讽刺:“莫要怪我,这是你自己选的,满京城的郎君都来府上求亲,是你自己选了阚翎。”
我想拿走我的手,可他偏偏不放。
气氛不佳,我换了个话题:“公子,上回说好的礼物,别忘了送我。”
他淡淡“哦”一声,继续与我站成雕像。
我好半天才再次忍不住开口问他:“公子,你为阚翎诊治,丞相许了你什么条件?”
公子挑眉,朝我偏过头来,兴致似被勾起,他笑:“没什么呀,让他帮我救一人罢了。”
“那公子救他,花了什么代价?”
以巫蛊之术逆天改命,起死回生,会是什么代价?
他甩开了我的手,阴晴不定的公子忽敛了笑,冷巴巴:“不许问。”并转身想走。
“公……”
他打断我:“不许叫公子。”
我不知哪句话触了他的逆鳞,也不知他发哪门子邪火,可惜我不知道他下次清醒会是何年月,只好喊上一句:“我就说最后一句!”
怕他不同意,我脱口而出:“公子,你种的红梅今年冬天会开吗?”
公子背对着我的身子微微一怔,随即我听见他含了笑的声音,温柔如水月:“嗯。我会让它开花的。”
我得寸进尺,怕他走:“那公子下次什么时候醒过来?”
“那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公子话音未落,身形一晃,晕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