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没敢收钱,站起身来忙让底下的人去沏茶,然后请顾舒窈和罗氏他们落座,思来想去才问:“敢问您和帅府是什么关系?”
顾舒窈不想答,她终于明白为何这赌坊管事态度转变会如此之快。她不喜欢这种狐假虎威的感觉,更不想去沾殷鹤成的光。
罗氏却替她答了,语气倨傲:“哼!什么关系?你不知道顾家的小姐就是殷鹤成的夫人,帅府的少奶奶么?”
顾舒窈淡淡扫了罗氏一眼,在罗氏看来,顾小姐曾经怀过殷鹤成的骨肉,有了夫妻之实,因此不管过不过门就已经是少奶奶了,倒还有几分引以为荣的滋味在里头。
罗氏的话音刚落,那管事脸色陡然苍白,连忙将钱箱子推了回去,“少奶奶,这我可不能收。”一想到自己方才居然对着殷鹤成的女人胡言乱语,吓得魂飞魄散,赶紧从袖口掏出那张地契,说着又连着扇了自己好几个耳光,“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少奶奶不要见怪,若早知道是您,一定亲自去迎接您。这些地契什么都送给您了,小的不要钱。”
罗氏欢天喜地,连忙伸手去接,却被顾舒窈拦住,“你接做什么?”
“这是我家的地契,我为什么不能拿?”
顾舒窈没有理她,拿过地契、房契、店契收好,对赌坊的管事道:“钱该多少就是多少,不过要麻烦你立一张字据,这些不是还给顾勤山,而是卖给我顾舒窈。”
罗氏大惊,瞪大了眼,“舒窈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舒窈微微一笑,“什么意思呀?难道不是谁花的钱就是谁的,天经地义。”顾舒窈之所以要当着罗氏付这笔钱,就是要名正言顺拿走顾家的家业,与其寄希望于她和顾勤山改过自新,不如握在自己手上放心,这样还能逼着他们收敛。此外,那只翡翠白菜她一时半会也还不想赎回来,她还能靠它拖一拖婚事,何乐而不为呢?
“对对对,少奶奶说得对。”正说着话,那管事已将字据写好,白纸黑字写着将地契、房契、店契都转让于顾舒窈。
管事亲手递到顾舒窈手中,指着钱箱又道:“如果您嫌重,可以先寄放在小的这,过几日亲自给你送府上去,就当是小的孝敬少奶奶您的。”
顾舒窈收起地契和字据,回过头望向一旁哭丧着脸的罗氏,笑得通透:“地契已经拿到了,你也该告诉我顾勤山去哪了。”
第15章 西药买卖
顾舒窈知道,顾勤山这毛病也不是一天两天,罗氏一定知道顾勤山的下落。罗氏之所以之前不告诉她,估计是怕顾勤山知道她让顾舒窈去当那只翡翠白菜。
罗氏虽然不满意顾舒窈的做法,但想着总比地契、店契什么落在外人手里的好,而且她一向觉着顾舒窈好糊弄,这回说不准是六姨太还是张夫人在背后教她,到时候多说几句好话或许又弄回来了。
罗氏叹了口气,板着脸不太情愿道:“你哥哥在如意楼有个相好,他经常在那里抽大烟,估计是去那了。”
顾舒窈觉得又气又好笑,现在这个样子居然还有心思去抽鸦片,“他现在身上一分钱都没有,谁搭理他?”
“盛州城里有位周三爷,这几年总是请你的哥的客,看着是阔绰,每回你哥哥赌输了也都是他垫钱,可你哥赌博、抽鸦片那些个毛病也是从他那学的,这些年败了不少钱!”
顾舒窈似乎明白了什么,问罗氏:“这周三爷做的是什么生意?”
罗氏皱着眉头想了想,“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听你哥说,那姓周的不只是个生意人,不是很干净。所以一直不愿意卖药给他。”正说着,罗氏想起什么,更急了,“现在西药查的严,都不许出燕北六省。要是不小心卖给了土匪,或是到了别处,这怎么说得清!”
药材?土匪?顾勤山?顾舒窈脑子里突然“轰”地一声,像是要炸裂开,渐渐地从记忆深处浮现出一个熟悉的画面来:戴绮珠穿着一身民国时期的白色修身套裙,优雅地坐在咖啡店的沙发上,她手里端着一杯咖啡,翘着的二郎腿修长笔直,朝着她微微一笑。
顾舒窈的记忆十分模糊,隐隐约约记得她说:“你哥哥私下里一直跟匪贼有来往,为他们提供西药。要是让少帅知道了,谁都救不了他。我记得你好像只有这么一个哥哥。”
顾舒窈回过神来,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她越发意识到这件事的利害,听着罗氏说周三爷并不只是个生意人,心里有了打算,回头对赌坊管事笑了笑:“我想向你借点人。”
那一头如意楼里,殷鹤成正坐在椅子上抽烟,他穿着长袍便服,和如意楼里的朱漆戗金倒十分相称。殷鹤成身边只跟了任子延和两个便衣卫戎,因着如意楼是个抽鸦片、狎妓的地,他不常去,楼中的妓女也不认得他。妓女推门进来,取了长烟枪过来替他点烟,不料被他冷脸回绝,“不必了,出去。”
不抽大烟、不玩女人来什么如意楼?妓女撇了撇嘴,望了一眼眼前的年轻英俊男人,不情愿地往外走。
任子延笑了,开他玩笑:“雁亭,你怎么这么不解风情,这里虽然不够洋派,在盛州里也算是个上档的地儿,听说陈师长他们经常来这。”
殷鹤成没有理他,拿出一封信提给任子延。任子延看了一遍,微微挑眉:“怪不得你今天暗中布下这么多兵力,这到底是谁写的?”
“不清楚,副官在给我送的报纸中发现的。”
这是一封匿名信,简明扼要写了一段话,匪贼又派了人来购买西药,准备在如意楼和盛州的药材商谈交易。
殷鹤成治理匪患已有一年,然而土匪依仗着地理优势,隐没在深山丛林中,每次都不能除尽。更重要的是,他还发现一直有人在给土匪提供西药。
殷鹤成为了抓这个现行,不仅亲自出面,还特意命人提前定了十几间包厢,如今这如意楼里空着且被别人定下的,只有三楼他们隔壁那一间了。
正说着话,有人搂着妓女从外边的走廊走过,然后拉开门蹩进了隔壁的房间,任子延给殷鹤成使了个眼色。殷鹤成不动声色,点了一根烟安静抽着,不一会儿,有侍从官进来通报,小声在殷鹤成耳边汇报:“少帅,刚刚进去的是盛北的药商顾勤山。”说道顾勤山三个字的时候,那侍从官稍微顿了一顿,小心看了一眼殷鹤成的脸色。
任子延就站在边上,听见了,也看了一眼殷鹤成,只见他仍抽着烟,镇定自若,并不是很意外。
一旁的自鸣钟滴滴答答地转,楼梯口终于又传来了声响,先是传来轻巧的脚步声,然后是推门声,不一会儿又听见老鸨带着人匆匆赶到楼上来。
殷鹤成注意着隔壁房间的声音,可才听了没多久,他却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微微皱了皱眉。
罗氏最开始不愿进来,她觉得这里不是女人来的地方。顾舒窈不在乎,她还记得上次帅府宴客时出的事,而戴绮珠更是用这件事来威胁顾小姐,想必殷鹤成对剿匪一事相当重视,万一出了什么事,顾家连同她就都是死路一条。
顾舒窈带着罗氏推门进去,房间里烟雾缭绕,熏得人眼泪都快出来,顾舒窈缓了一会才看清,顾勤山正一榻横陈,躺在塌上抽鸦片。房间里并没有别的男人,只有一个娇艳的女人穿着高开叉的旗袍,倚在他身侧替他点烟。女人露出一大截白嫩的大腿来,而顾勤山的手就停在她的腿上。
顾勤山看见顾舒窈和罗氏也吃了一惊,坐了起来,“你们怎么到这来了?”
罗氏不等他说完,直接冲了上去,一手将顾勤山身侧的女人拧了下来,“狐狸精,要你勾搭男人,要你不要脸!”
“爷,救我!”妓女捂着脸,连忙瑟瑟缩缩地往顾勤山身后躲。
顾勤山想要在他那相好的妓女涨面子,蹭地坐起来,直接给了罗氏一巴掌,“贱妇,你还敢当着我的面打人,看来在家是少收拾你了。”
罗氏被他那一耳光打的头晕目眩,连站都站不稳,顾舒窈连忙扶住她。
顾舒窈看着顾勤山这模样好不嚣张,完全不像一个才把家底输空的人,他有妻有女,却不见他有一丝愧疚。
在门外犹豫不前的老鸨听见吵架的声响,连忙进去拉顾舒窈和罗氏:“我们这就不是女人来的地儿,有什么事回家再谈,免得在这驳面子,快些走吧。”说着朝门外的打手使了个眼色,看样子是还不走就要撵人了。
那妓女也扶着顾勤山站起来,紧紧搂住顾勤山的胳膊,嘴角浮起若有若无的笑容。
罗氏气得发疯,顾舒窈却不慌不忙,突然问老鸨:“在你们这抽一宿大烟要多少钱?”
老鸨笑了笑,“有钱也没用,我们这不收女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