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靠近海边,解铃和熊大海要了几份海鲜,还有几瓶当地的小烧,我们三个坐在床边大快朵颐。我这时候也想清楚了,反而还有点坦然。
死嘛,说实话还真不怕,怕的是等死和从生到死的那瞬间,死了以后就爱谁谁,一了百了。
正吃着,门外忽然传来鼻子嗅东西的声音,熊大海啃着猪蹄子说:“谁怎么把狗都带进来了。”
话音刚落,门敲响了,外面有人说:“屋里有人吃东西吗?”
熊大海骂骂咧咧,喝点酒上头,“哪来的要饭的,鼻子够灵的。”
他过去把门打开,我顺势扫了一眼,乐了,来人正是李瞎子。
李瞎子动着鼻子,看到几个饭盒的饭菜,口水都流出来了,又一眼看到我,大乐:“呦,冯老弟,你在这呢。我就说嘛,一进来就闻到你的味,还真是不错。”
说着,他从熊大海胳肢窝下面钻进来,来到桌前也不客气,拿起一个鸡爪子就啃。
解铃和熊大海都看愣了,熊大海道:“兄弟,这人你认识?”
我笑着说:“何止认识,他是我店面的合伙人,也是个高人。”
“高人不敢当,”李瞎子鼓着腮帮子,吃得这个香,一口鸡爪子一口酒,嘴里还嚷嚷“来俩馍来俩馍”。
熊大海关上门,走过来说:“高人啊,你就凑合一口吧,这是我们哥仨的口粮,你别一个人都吃了。”
趁着李瞎子吃饭的工夫,我把刘嘉嘉梦游、李瞎子观画的事说了一遍。这个事我以前说给熊大海和解铃听过,现在拿出来又细细说了一遍。
熊大海道:“没看出来啊,还真是位高人,内景观画,这等功力可不是一般人。”
李瞎子用手抓着一个螃蟹,满嘴流油:“见笑见笑,江湖小技,不入各位法眼。”
解铃大笑:“高人不露相,你还真是谦虚。既然大家都是高人,李老兄又何必装出一副穷酸样伪装自己呢。都是水贼咱甭使狗刨。”
“老李我是真穷酸不是假穷酸,”李瞎子说:“我用不着在各位面前装穷酸。”
解铃笑:“是我主观了,不好意思。”
我问:“老李,你是怎么出画的,你又是怎么在井下提醒我的?”
李瞎子风卷残云,嘬嘬自己的手指头,然后用手纸擦了擦,说道:“那幅画极其玄妙,听我细细道来。”
李瞎子说,在那幅画里,场景不动而时间流逝,他默默在画里看着。
画中时间和现实的时间是怎么个关系,他也说不清楚,因为在他的内景境界中,已经没有时间的概念了,所谓“忘我”。
在内景中,他看到那幅画的内容随着时间变化而变化,先是古代女人挖出了那口井,看到井之后,她吓得坐在地上。而后,情景发生了一连串匪夷所思的变化,这个女人先是害怕,最后还是爬起来,到井口继续看,越看表情越是迷离。
李瞎子当时非常好奇,这口井里到底有什么玄机。他在内景中驱动自己,来到井口前。
在内景中,李瞎子的状态很难形容,这个画中世界里他是无形无质的,勉强打个比方就好比是梦,你能清晰梦到梦境每一个细节,可这个梦里却没有你,而你又能在这个梦里无处不在。
李瞎子驱动意念,以无形之意来到井口,和女人一起往井里照。当看到井水的那一瞬间,他顿时如五雷轰顶。
第二百零八章 真作假时假亦真
我问李瞎子,你在井里看到什么了。
李瞎子沉吟很长时间,缓缓说:“我在井水里看到了我自己。”
井水本来就是反光影的,看到自己的倒影很奇怪吗。李瞎子说,是很奇怪,他当时是无形无体,或者说,他压根就不在画里,怎么又能画中的井里照出自己呢?
说到这里,李瞎子道:“我不但在井里看到了自己,还看到了以往的一些往事。”
熊大海说:“那口井果然玄机!当时我沉在井水里差点死的时候,也看到了自己的往事。”
李瞎子感兴趣,问他怎么回事。熊大海做个手势,示意李瞎子把这段经历讲完再说。
李瞎子继续说,他在井里看到了自己,内心极度惊骇,还想继续看。可接下来井水里倒影出的情景,让他无法再看下去,至于具体出现了什么,李瞎子没有继续讲。
李瞎子下意识觉得这口井玄机非常,十分古怪,继续看下去恐怕会出问题,他毕竟不是在现实中,而是内景观画,还是不要多事的好。
他就这么待在画里,经历着时间流逝,他看到女人挖出井之后,受到井水里景象的蛊惑,居然投井而死,整个人沉没在井水里。而后几天,院子里又有人发现了这口井,紧接着院子里出现了很多人。李瞎子的判断,有下人发现了井,转告给了这家的主人。
一群人围着井看了半天不得其所。就在当夜,投井而死的女人尸体,竟然浮出井面,有人报告老爷,而后老爷又来察看,当场下了一道命令,让人埋了这口井,上面砌上大石头,全部封死。
数年忽悠而过,家渐渐败了,搬迁出院子,大门上了封条,被迫转卖。
至于是谁在一开始蛊惑那女人挖井的,这从始至终都是一个谜。
宅院倒了几手,居住的人家都住的日子不长,没人发现后院藏井的玄机。一直到抗日战争,日本侵华,这个院子拿出来被日伪占用,前面是军官招待处,后面被日本人办成了买醉寻欢的场所,天天夜里灯红酒绿,肉欲滚滚。这里聚集了全国而来的欢场女子,更包括日本本国女人和几个俄罗斯的大洋马。
李瞎子只能呆在这个院子里,画面的场景有限,他到不了院子之外,不过也能一叶知秋,感知岁月的沧桑变化。
这天晚上,院子里来了个醉醺醺的日本军官,不知是因为什么缘故,大发雷霆耍起了酒疯,抄着武士刀在院子四处乱劈,那些妓女吓得躲在廊檐下不敢近前。管理这里的都是日伪汉奸,他们哪敢管太君的事,赶紧打电话向上面报告。
这时,日本军官一刀劈在井口的石头上。石头年头太久了,啪嚓一下竟然碎了,沉渣纷纷落下,露出了井的一角。
日本军官醉醺醺趴在井口往里看,这一看他全身僵住,很久很久。
紧接着惊人的一幕发生了,他突然掀起自己的双腿,扎进井里,传来很清脆的“咕咚”一声,这个人没了影子。
围观的妓女们吓得大叫,四散奔逃。
后来,院子外停了很多辆军车,日本兵把院子围得水泄不通,一个看起来很威严的日本军官带着一个穿着和服的女人来到井前。
女人极其妖魅,长得很漂亮,扎着高高的发髻,露出的脖子是一抹白皙。她穿着白袜子,挪动着木屐,啪叽啪叽走到井前,双手合拢在肚子上,慢慢探腰往里看,动作极其高雅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