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鹏举就算忌惮白衣的神通,但见眼下君已入瓮,等回到晋州,还不是他为刀俎周子舒为鱼肉,任他摆布,就这般想着方才的恐惧就稍稍压下去些许,他看着靠在车辕上闭目养神的白衣,目光是隐藏不住的贪婪。
名剑有灵啊!若这等宝贝能为晋王所用,甚至为他驱策,那问鼎中原,称霸天下,岂非轻而易举。
白衣就算察觉到那道恶心的目光,却也懒得计较,方才虽然是他单方面的威胁恐吓,但损耗却也是极大的,若不趁着赶路的这段时间,调息恢复一些,他都难保能护周子舒万全。
随着马车渐渐驶离四季山庄山门,白衣以为段鹏举被他威胁后,怕是不敢再闹什么幺蛾子,但他却低估了这小人的恶心程度。
一缕微不可查的火油气味随风传入白衣鼻中,他眼眸瞬时锋锐如刀。周子舒原本靠坐在车内闭目养神,还没搞清楚出了什么状况,就听见白衣已经纵身跃上马车车顶,大喝一声:段鹏举你找死!
周子舒暗道一声糟了,赶紧钻出车厢,回头一望也是目眦尽裂。
只见十数个天窗刺客已经站成一排,开弓搭箭,那浸满了火油的箭矢直指四季山庄,而就在他们要松手火烧四季山庄这千钧一发之时,白衣已立在车顶,翻手化出十数道锋芒,如秋风扫落叶般齐齐收割了那一排刺客的性命,随着人头落地,血花飞溅,白衣的眼眸中也浸满了血色,冷锐如同寒锋。
滚烫的血撒的满地都是,也溅了段鹏举一身,他还没回过神来,他的人怎么一息之间全都死了,整个人就被一股不容抵抗的吸力拎到半空中。
白衣站在马车车顶上,雪色衣摆被冷风吹得猎猎作响,他单手掐着段鹏举的脖子,血色的瞳眸宛如开在地狱的曼陀罗,异常绮丽却又有让人战栗的死亡威压。
是谁给你的胆子,敢烧四季山庄!
冰冷刺骨的声音砸在段鹏举的耳廓,宛如催魂使的丧钟,濒死的危机感让他什么也顾不得,双脚乱蹬,双手胡乱攀附着白衣掐住他的脖子的手,涨红着脸,艰难的吐露着:是是王爷说说周庄主若故剑情深,就就给他折了,故土难离便便给他毁了是王爷的意思饶饶了我,老段再也不敢了
其他人只看到这一地的鲜血和被拎在半空中挣扎不得的首领,便被吓得三魂出窍,握剑的手都微微发抖,恐惧的往后退着,生怕那个一身白衣的杀神下一刻便要大开杀戒,取了他们性命。
周子舒跳下马车,不仅看到了白衣的无情杀戮,也看到了他被心魔控制下血色的瞳孔,只看着那眸色,他就忍不住地浑身战栗,下意识的就想拔剑,但刚一握上剑柄,他就回过神来,那是老白呀!
老白!老白你醒醒!四季山庄没事,你先把段鹏举放下!他站在地上仰视着白衣急切地大喊着。
白衣眼前只能看到一片血色,恍惚间他就像看到了被烧成一片废墟的四季山庄,他的消寒图,他的玉铃铛,他的弟子册,还有秦怀章藏在梅林里的酒都在火海中付之一炬。
血色中,既是往昔他不曾参与的山庄的热闹辉煌,又是这段时间的温馨与自在,而这一切一切的美好差点毁之一旦。
恍惚中,他听到了子舒急切的大喊,无神的血瞳眺望着一如往昔的四季山庄,还好还好,一切都来得及。
白衣深吸一口,勉强压下内府中躁动的心魔,再睁眼时,眼中血色渐渐淡去,而他看着被他几乎要掐死的段鹏举,心中的恨意还是压也压不住,但子舒说的没错,他不能现在就把人弄死。
段鹏举拼命挣扎着,他身上染着的鲜血也无意间蹭到了白衣的袖子上,他立马厌恶的松手,人直接从半空落下,狠狠砸到地上,段鹏举顾不得身上的剧痛,拼命呼吸,差一点他就被白衣掐死了。
白衣嫌恶的将那一点沾上血的袖子给割掉,从车顶纵身跃下。周子舒见他恢复神志也松了一口气,连忙围了上来,刚想问他一句还好吗,就被白衣抬手制止,让他不要说话,也不要漏怯。
白衣一步步走到段鹏举身边,他所过之处天窗众人都如惊弓之鸟般退避三尺,段鹏举瘫在地上,见他走近也想拼命的往后退,但还没等他挪动两步,便被白衣一脚踩住胸口,动弹不得。
白衣反手化出一道锋芒,寒光直抵段鹏举青紫的脖颈,神智虽已恢复清明,但冷烈的杀意也把他吓得肝胆俱裂,忍不住连声求饶。
是王爷!是王爷指使的,不关老段的事啊,是王爷!白仙师求你放过我吧!
晋王?晋王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段大人还真是一条听话的好狗啊,就是不知道是晋王的命令重要还是你的小命重要。
小命重要!小命重要!白仙师,我错了,老段再也不敢了!
段鹏举你可要搞清楚,现在是我为刀俎你为鱼肉,你若再敢整什么幺蛾子,我让你死无全尸!白衣感受到身后周子舒担忧的目光,情绪稍微平复些许,收回指尖的锋芒,顺便一脚将段鹏举踹得远了些,滚了一身的血液泥浆,方才还耀武扬威的天窗首领,眼下却狼狈至极。
老白该说不说,看到白衣眼中恢复清明,周子舒真的是松下一口气,老白本身就有旧伤,灵力消耗到现在,怕也是强撑着一口气,若再被心魔趁虚而入,丧失神志,他都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白衣吐出一口浊气,看着周子舒担忧的神情,勉强扯出一抹笑来:我没事儿,四季山庄也没事,先上车吧,咱们早去早回。这骤然软些的语气,哪有刚才那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凶戾啊。
周子舒看着他被日光照的越发通透的眉眼,哪儿能放心的下,但眼下的情况,他却不能露出一点担扰,只好故作镇定地被白衣扶上马车。
段鹏举被他的心腹七手八脚的扶起来,刚站起身就忍不住咳出一口血,看着坐在车辕上闭目养神的白衣,眼中哪敢有一点的贪婪觊觎,全是劫后余生的恐惧,差一点,他差一点就死在白衣手里了。
白衣的雷霆手段,将所有人都吓得魂不附体,就算是段鹏举,这一路上也不敢再闹什么幺蛾子,生怕被这凶戾的剑灵一剑灭口,只得小心伺候着这俩活祖宗。
即便如此,白衣对段鹏举,对天窗的忌惮之心,也未减分毫,一路上他食水未进,一边缓慢的恢复着损耗的灵力,压制复发的心魔,一边亲自打点周子舒路上的衣食住行,入口的饭食也是他亲手做的,精神高度戒备,不敢有一丝松懈。
昆州离晋州不算很远,这般不紧不慢的赶路,也只要六七日的功夫,就看到了晋州城的城墙。
话说两头。
在周子舒与白衣被押解着去往晋州的时候,张成岭也在四季山庄中尽心竭力照顾着两位伤患。
看着冷清的院子,想到药室内昏迷不醒的两人,小小少年只叹了一声便打起精神,转到厨房起锅烧水,给两个病患洗漱擦身。但夜深人静时,他也会虔诚叩首,对着虚空喃喃念着些天真的希冀,祈求着四季山庄列祖列宗保佑,保佑他的师叔和韩大哥逢凶化吉,保佑他的师父和太师叔能平安归来!
正月初三四季山庄
张成岭原本在庄内漫无目的的打扫院子,突然听到门口传来规律的叩门之声,他闻声放下扫帚,先小跑着去打开星斗大阵,才蹑手蹑脚的走到门边,隔着门板大声问着:你们是谁?
门外却传来一道他有些熟悉的声音:是我,平安,七爷和大巫来了,张小公子开门呀!
来了!七爷和大巫终于来了!
张成岭迫不及待的打开门栓,推开门便见门口站着平安和两个华服男子,并十数个神情冷肃的侍卫,
张成岭突然看到这么多人,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两步,一位容貌异常俊美,气质芝兰玉树的华服男子,见到他这戒备的神情,未语先笑,清润如凤鸣的声音平复了张成岭的惊慌。
我叫景北渊,是子舒的至交好友,你就是平安提到的子舒收的小徒弟,张成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