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
“嗯。”
江棠棠看出他心情不佳,讪讪闭了嘴,走回待客区的沙发,从茶几上拾起刚才看的书。明净的落地窗外,已经有人在扫厚积的雪,压实结冰处用工具铲开,堆叠到一旁。
她想起谢申上一回对她说“你想多了”,是在谢老爷子撞见他们的那天。林臻刚才指着她急切地说话,虽然她在外面听不到,但往回追溯这位林经理之前每次看到她的态度,以及有一回偶然听到君禾员工私下讨论的绯闻,心里忽然打通似地有所顿悟。
女人和女人,在一些事情上是有通感的,比如当喜欢上同一个男人的时候。当意识到这点,很多先前想不通的,统统都得到了解释。
她回望一眼。谢申依旧埋首于案头,他一丝不苟工作的样子最为吸引人,是全身心的投入,周身气场无需拿捏浑然天成。
江棠棠手里的书里头文字和图片忽然仿佛被打散了,看得毫无头绪。她从包里拿出amber给她装的软糖,悄悄起身,踱到那张宽大的办公桌旁,趁着谢申不注意塞一颗进他嘴里。
土耳其软糖甜度十足,谢申冷不丁被塞一块到齿颊间,下意识蹙眉抬头,正好对上江棠棠一脸笑意,“我帮你试吃过了,这个味道的最好。”
她长睫微掀,整个人笼在寒冬暖阳的光束里,白色毛衣衬得皮肤通透到几近透明。
她踌躇着,犹豫着,过了不知多久,看着他一字一句的,“你总说我多想,其实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有没有多想我自己清楚。我知道很多人不看好我们,连我舅舅早前都觉得我们肯定走不长。可是……”
谢申怔然,放下笔侧转过来面对她。
江棠棠蹲下身,伏到他膝头,“我真的很喜欢你,而且好像越来越喜欢了。”她微微抬头,对上他的视线,“我知道你有很多更好的选择,我也真的没有什么优势。但是……你可不可以先不要动摇?”
谢申垂眸看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态度实在敷衍。
被自己女朋友撞见另一个女人向自己表明心迹,虽然明知她听不见,可是他到底是有些心虚的。好不容易把林臻的质问和表白尽数返还,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这些前因后果,想着干脆糊弄过去。
只是没想到江棠棠的心思远比他想的细腻敏感得多。
谢申撩开她的披肩长发,揉揉原本藏在里头的耳垂,“我没有动摇。”
“真的么?”
“嗯。”
“哦。”
“喂。”
“嗯?”
“好吧,”他认输,“我可以和你说刚才我和林经理谈话的内容,但是你不许多想。”
江棠棠闻言认认真真点头。
他捡了重点叙述,江棠棠枕在他腿上听完,半晌没说话。
谢申指腹轻按在她白皙莹润的脖颈上,沿着曲线下游到锁骨处的胎记,“在想什么?”
江棠棠握住他在锁骨上流连的那只手,“想她说的话。”谢申的转述分明避重就轻,有些话他润了色,可是她能猜出本意。
谢申俯身吻上她一侧唇畔,“你是和我在一起,只要我喜欢就行,别人怎么看不重要。他们都不是我。”
江棠棠的头从他膝上移开,“昨天太晚睡,我想回家补个觉。”
谢申倾下身,双臂从她胳膊下穿过,将她整个人往上一提搂进自己怀里,“你怎么了,嗯?”
“没怎么。”江棠棠单手抵着他胸膛,“忽然来了个特别厉害的情敌,这不是心里有点儿着急么,回家想想对策。”
“什么对策?我已经和她表明过态度。你还需要我怎么和她说才行?”
“不是这个问题。”
其实林臻的话,不过是将她和谢申之间最大的问题挑明了。两个人的背景阅历不同,接触的人事物天差地别,不是一句简单的“门第之见”可以搪塞过去。
或许是这样的差异让他们彼此吸引,可是以后呢?等他的新鲜劲过了,等他恢复惯用的理智先行去看待这段感情,很快就会厌倦,会心生嫌隙。
江棠棠抚了把额间碎发,“我真得走了,你不是最讨厌我在你工作的时候打扰你吗?”她略略侧身,捧住谢申的脸,“把高效的工作氛围留给你,是小江最后的疼爱。”
“你说什么?”谢申紧了紧圈在她细腰上的手臂,“最后的疼爱?这话我可不爱听。”
“你爱听不听。”她用唇瓣在他唇形上细细勾勒一圈,末了轻声道:“我真的不打扰你了,而且我也想顺便下去拍点照片。”
谢申淡淡蹙眉,“那我送你。”
“不用,”她拿开他在自己腰间的手起身,“这么近的路,我一路走一路拍回去正好。”
谢申不听她说,抄了桌上的车钥匙也要站起,被她一把按回去,“乖,听话。外面空气这么好,我不想坐车。”
谢申思忖着,点头,“走路看着点,别光顾着拍照。”
江棠棠说好,拿了包出去。
***
化雪的时候气温陡然下降,空气清新又冷冽,有阳光照到的地方,方才生出些许暖意。
江棠棠在集团大楼廊下拢了拢外套,往外走去。
一辆黑色越野车从不远处缓缓驶近,车身印着一道烟灰色标志,在一片白茫茫的景观当中尤为显眼。
有寒风刮过,她眯了眯眼,只觉得那标志隔着些距离虽看不太清楚,但似乎很眼熟。
越野车里,贺晏北工作室的员工也是他曾经的学生徐放挺兴奋,“贺老师,君禾集团是首屈一指的拍卖企业,他们之前的秋季拍卖会电视台还有专题报道,待会儿到仓储中心我要好好开开眼界。”
贺晏北手里翻着拍摄计划表,“问问沐迪她们到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