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竹抬起眼,赶忙又道:“不过小姐,这银子咱们也不算白花,我同石榴在她们那绸缎庄给小姐挑了身极好看的衣裳。”
“嗯嗯。”石榴忙不迭附和点头,“对的对的,小姐穿上那衣裳,定然比仙女还要好看。”
安若倒不在意这些,只道:“若真有极好看的,也是安宁挑过,不必计较这个。”她只消稍加装扮,模样看来康健,精气神足,也就足够。
“不不不!”两人小脑袋晃着,拨浪鼓一般。说着,石榴献宝一般从身后箱子里捧出一个细绸面的包袱。
包袱在她手中小心翼翼打开,露出里面霜色的面料。
安若只瞧一眼,便是惊艳。
一袭霜白,若是着身,大约似静立在雪中,和着满树风霜,不染纤尘。
这样地衣料,趁着皎洁月光,衣衫云纹尽显,才算美到极致。而这样的桃花宴,纵是她重活以来头一遭出现在众人跟前,却是不必这样招摇。
安若伸手抚过柔滑的衣料:“收起来吧!”
“小姐不穿吗?”石竹蹙眉,这是做好的成衣,适合寻常女子的身量。然小姐偏瘦,要今夜先试一试,细节处应还要改良。
“明日我着寻常衣裳即可。”
“小姐?”两人仍是不解。
安若只得将话说得明白些:“此乃公主所办,咱们穿得不失脸面即可,不必太过招摇。”
两人愣了愣,这才懂了。她们只想着定要压过二小姐一头,却是忘了这一层。
安若又是嘱咐:“明日起早,定要叫我。”若是被张氏落下,可就白费了这番心思。
两人应下,正巧主院的厨司传了饭食,两人当即将碟子一一摆好。安若坐下,也不必同石榴使眼色,她便提步出门,往碧江院的小厨房去,随后拿了罐辣椒酱进门。
却是一抬眼就瞧见石竹姐姐同小姐的脸色,俱是不对劲。
原是安若坐在桌前等着石榴回来,等候的间隙,石竹吃了两口桌上的糕点,安若先用了两口燕窝粥。一勺入口,是和从前她喝过的一样,腥味极淡,甜味弥漫口腔。可是第二勺,安若便察觉出不对来。
她自小身子不好,纵不是每日都喝,却是十年来月月不曾断过。今夜的粥,似掺了微弱的苦涩。
“近日厨司的师傅换了人?”安若抬眸望去。
“……”石竹石榴皆是一脸迷茫,对于主院的事,她们知道的实在有限。
安若搁下勺子:“这粥的味道不对,今夜咱们就先饿一顿。对了石榴,厨房可有剩的馒头,咱们拿来先勉强垫垫肚子。”
停药之事,后来石竹曾与石榴说过。眼下这粥的味道又不对,石榴在门风处站着,只觉得身子发冷。
好一会儿才道:“小姐,要不奴婢再为小姐做些,咱们厨房还有些食材。”
“这个时候开火太扎眼。”安若道,“去拿馒头吧!”
又同石竹道:“等上一刻,再将这些饭食收拾了,注意别被人瞧见,只当我们同往常一样吃了不少。”
“是。”石竹应下,眸中亦是谨慎。
主仆三人皆是明晰,不能赌。哪怕真有可能是厨司换了师傅,可更大的可能,是停药之事被人警觉,所以将药下在了饭里。
翌日清晨。
天色灰白之际静安堂便有下人翻身而起,利落收拾妥当又来到内室,言语轻微:“夫人,该起了。”
榻上妇人只迷蒙了短暂一刻,随即由着下人伺候起身,一面问道:“可叫了小姐?”
罗妈妈道:“奴婢一睁眼便着人去问,小姐身侧的丫头怕醒的晚了,守了整夜没睡。”
张氏睨着镜中眼下乌青,眼皮微掀:“算她们有心。”顿了顿又是叮嘱,“蓁蓁及笄已过,距离太子婚期也愈发近了,往后的宴会,须得一个比着一个小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落人把柄。”
在她的蓁蓁成为太子妃之前,决不能出半点纰漏。
“奴婢明白。”罗妈妈应下,随后着人进门,五六个丫头鱼贯而入,各司其职,不一会儿张氏便衣着妥帖,从方才略显憔悴的妇人,转眼又是那位京城头一份尊贵的国公夫人。
待得女儿进门,桃花面桃花妆,淡粉色襦裙更是衬得少女人比花娇。张氏满意地点头,她的女儿就是比那个病秧子瞧着好看,明媚有气色。
母亲二人简单用了早饭,饭后坐在窄榻之上,张氏捧一卷账册,安宁拿过未完的绣帕,又坐了近一个时辰,方才出门。
晨起是一回事,悠悠然出门又是另一回事。
母女二人自主院侧门出,临上马车前,张氏余光忽的瞥见一朵粉色绢花,顿了一刹,随即沉声道:“藕荷留下,初荷一人陪着小姐就是。”
说罢,又是与罗妈妈打了眼色。罗妈妈当即横跨一步挡在一青衣丫头跟前,一手扯掉她发间绢花。
张氏这才收回眼,轻蔑一哼:“招摇给谁看?”言罢提步就要上车,足下将是迈开,忽然又是顿住。
生生顿住。
比那丫头还要招摇之人,赫然撞入她的视线。
第8章 太子
星蓝襦裙掐住一盈而握的纤腰,蜜合色大袖衫拢住单薄的身姿。星蓝与密合本是一层比着一层低调,只略微盖过了张氏一袭藏青,比着安宁的鲜艳动人实在差了许多。
然张氏一抬眼,便只瞧见那该卧榻而眠的病秧子,唇红齿白,眉目柔婉。这哪是病秧子,分明是藏在深闺的美人。
张氏纵不愿承认,也不得不说,这小蹄子病气收敛,装扮起来,蓁蓁到底差一些。
张氏作势就要当没瞧见,偏这动作还未起,那人影便是笑盈盈走来,一面张口唤她:“母亲,母亲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