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随我来。”石竹带她到一间僻静的屋子,屋子空落落,除却灰尘扬起,并无一物。
石竹道:“奴婢最近一直在这个房间习武。”
习武?安若眸间诧异,石竹略有些身手,但说来也只比寻常女子略强些。
“奴婢本想等我的身手足以干翻数人时,再告诉小姐。我现在,仅有些微进步。”
“是暮霄教你?”安若想起,每晚石竹送来食盒总要出去片刻。那片刻的功夫,应就是暮霄与她演练招式。
石竹点头:“奴婢想着他日日都来,每日耽搁一会儿应是无妨,就求他教我一些。”
哪怕事实是,她面对暮霄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心下有些惶然。可还是鼓足了勇气与他道:“你身手好自能护着你家公子,我也想着护着我们小姐。”
安若明白石竹用心,额间仍是紧了紧:“他是当时便应下,还是次日才应你?”
石竹不懂有何区别,只道:“当时便应了。”
那便是楚元逸一早默许过,只消不是过分的要求,一应允准。思及此,安若愈发觉得这位三皇子,绝非人们流传的风流不羁。
仅是伪装一份情深,就能做到如此地步。事事妥帖,毫无纰漏。甚至因为他表现得太过温情,人们在震惊之余已然开始议论,这议论声流转,自也传入安若耳中。
有人道:“原来风流公子也能收了心,这位安小姐定是绝色。”
亦有人言:“三皇子说不准就是看上了那位定国公嫡长女的身份,借此复位呢!”
安若只觉可笑,她这身份若是有用,那一世,太子殿下便不会费尽心机想要安宁李代桃僵。然她怎么都不曾想到,未来成婚不久,便会有一道圣旨下达。着三皇子复位,着安氏为三皇子正妃。
第27章 成婚
转眼, 成婚前夕。
安若懒懒地倚在窄榻一侧,目光落在竹杆上摆好的大红嫁衣。嫁衣后摆逶迤拖地,上面绣了只极为精致的凤凰。嫁衣的料子亦看来极是华贵, 不说只是嫁于平头百姓,怕皇子妃的规格也不过如此。
自她重活一世,已有四个月光景。她由既定的入嫁太子府,更为庶民楚元逸之妻。
明日, 她便是别人的妻。
“小姐, 怎么还不歇下?”石竹打帘入内。
安若凝向石竹的身影,恍惚又想起从前。这次不会再有人送她一碗安神汤, 夺她性命。
“小姐可是心慌, 奴婢陪你说会儿话吧!”石竹温声宽慰着, “听说女子到了成婚之时都会慌张,很多人到出阁之时更是会泣不成声。”
“小姐, 咱们不难过,这个家本就不值得小姐留恋,等明日小姐出嫁,做了当家夫人, 往后就都是好日子。”
安若听她说着, 心思倒真的舒畅些。是呀, 新婚是有些让人无措, 但她终于要跳出这个院子了不是吗?
遂扯起一个笑容:“你也早些睡, 明日咱们还要早起。”
翌日清晨, 碧江院的下人早早起身, 安若亦是天未亮便被石竹唤起,她要梳妆打扮,要前往主院, 要去祠堂禀示神灵告慰父母,要在张氏处走一串复杂的流程。
石竹一面为她上妆一面凝着铜镜中如画般姣好的容颜,忍不住感叹:“真好看。”
安若看她模样正经,愈是忍俊不禁:“新娘子哪有不好看的?”顿了顿又道,“你呀,这是在夸我还是夸你自己?”
“自然是小姐。”石竹道,“小姐长得好看,奴婢才能画得好看。”
正说着,便见石榴急急走来,看一眼镜中安若的模样,顾不得方才二人正说着什么,走来便道:“幸好还没有上口脂,小姐趁现在赶紧吃些东西。”她端来糕点茶水放到安若手边,“今日事情繁琐,怕是到入夜小姐都吃不到东西,这一整日下来可要饿坏身子。”
安若起得太早,眼下并无胃口,但确然不能饿上整日,遂就着茶水勉强用了些。不一会儿,便是往主院而去,用了近一个时辰才走完细碎的流程。
刚松下一口气,忽听得外面热闹的声音传来,张氏身侧的罗妈妈亦在她一旁笑着:“小姐,这是姑爷到了,他们堵门呢!”
安若听着便知那笑意真挚,今日的主院之人是素未有过的和颜悦色,便是张氏一贯厌她,那笑容亦是挂了满脸。
他们应是真的高兴,高兴她离开这个家,高兴她要嫁之人半点比不上太子殿下。
定国公府大门前,亦是真的热闹,诸位少爷阻住楚元逸,各式各样的出着难题。而这些少爷里,唯独缺了最该出现的定国公嫡子。
安少棠。
安宁并非张氏和安向渊独生,她上头尚有一个长她几岁的兄长。安少棠自幼便是太子伴读,后年长下放若水河畔历练。此番安若成婚,他本应回来,安向渊道,婚事急促,若水与京城相距甚远,来不及赶回。
安若并不在意,那一世,这位堂兄倒是回来,只对她而言也没什么差别。原本,也不甚相熟。唯一不妥,大约便是门前阻门的亲眷男子皆是远房亲戚,为难他们帮忙装一回脸面。
很快,人群涌入院内。安若坐正了身子,红盖头遮蔽视线,一根红绸递到她手心,另一端很快有人扯起。
拜别父母的仪式下,两人俱是一拜。亦到此时,安若才瞧见身侧之人着一双黑缎面的足靴,一侧云纹正与她的绣鞋相称。
恍然如梦的感觉顷刻褪去,这是真的,她要嫁人了,嫁的还是未来的帝王。
一团红绸引着她向外走去,周遭所有嘈杂悉数褪去,只随着红绸步步前行,上到花轿,又是一段微有颠簸的路。
随后鞭炮齐鸣,红毯铺地,直至礼成。安若被人一路牵引进洞房时,只觉七拐八绕要迷晕在里头。
幸而,周遭很快清净下来,嘈杂远去,整个房间只余下她和石竹石榴。两人站在她身侧,规规矩矩站了好半晌,眼见得外头日头都要落了,终是卸下气来。
石榴挪了半步凑到她身边,小声道:“小姐,你饿不饿?”说罢,自个的肚子倒是咕咕叫了两声。
安若不饿,只是身子重。这一身衣裳过于繁复,凤冠又重,整个人端着姿态一整日,实在疲累。眼下听得石榴肚子咕咕叫,只得轻声道:“房间里只有你们两个,外头可有人看着?”
石竹小碎步挪到门边,小心观察了会儿,方又回身与安若道:“没有旁人,就我们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