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竹道:“倒也没什么,除却揣测您与苏姑娘有了身孕,更多的还是以为您是旺夫的命格,才会成婚不久就令三皇子复位。还有极少数人,揣测或许圣意有变,太子的地位或许不稳。”
“这话可不能说。”她忙阻断石竹。这个家里头连孔姨娘都能是太子的人,可谓处处有耳,需小心才是。
而后又是拧着眉,流言的走向出乎她的意料,却也更符合事实。是她自己从未置身其中,因而一直忽略这层定国公嫡女的身份。她一直以为只是虚名,不想落在人们眼里,这会是楚元逸复位最有可能的筹码。
难道她的身份果真有用?
念头倏忽而起,安若仍觉得不可置信。转念一想,难道那一世楚元逸复位的方式便是迎了一位高官嫡女为妻?
那他迎的人是谁,才令陛下心意回转?
现如今,她是否算是占了那位小姐的位子?那可是原本命数上既定的皇后。
其间因由还未探明,安若忽然生出些心虚的意味。好一会儿才顾自安慰道,罢了,若楚元逸日后遇着,她让出位子便是。
只是安若尚且不知,楚元逸忽然复位的消息流入当朝宰相府中,宰相膝下唯一的千金一贯温柔娴静,这回却是头一回发了好大的脾气。
女子跪在厅内,声泪俱下:“敢问父亲,三皇子复位可是真的?”
吴相眼见女儿满脸泪痕,虽心有不忍,却仍是什么都没说。
女子又道:“现在满城皆知,父亲又何必瞒我?”她声声嘶哑,泣血般无望地说着,“当初您说三殿下被贬为庶民,不堪匹配。事到如今,父亲可有觉得自己做错?”
子女怎可言父母之错?
吴相猛地站起:“为父还不是为了你?!”顿了顿,又是放轻声音,宽慰道,“我不否认,他当初做出那样的事,如今还能复位,自有他的本事。可是嘉惠,他身无倚仗,至多也就是个皇子,难道你甘愿只做一个皇子妃?”
“好!”吴相道,“为父只当你没有母仪天下的心气,甘愿居于人下。可往后新帝上位,难道就能容下他的这些兄弟?更不必说三皇子本就非良人,堂堂皇子竟被一个红倌人勾住,难道你嫁过去还要受这等窝囊气不成?”
女子死死地抿着唇,半晌终道:“父亲为何不能相信三殿下也可走到那个位置?”
吴相长叹一口气:“你信?”
“女儿知道此为万一。”女子逞强道,“可女儿从未如此喜欢一人。”
“嘉慧!”吴相愈是语重心长道,“你是要做皇后之人,至多一年,一年后五皇子及冠为父便令你们成婚。你要相信为父,太子不是成器的咱们不指望,也不与定国公争。”
“将来这帝王之位必将归于五皇子。”
吴相说罢,见女儿眼珠含泪却是不再挣扎,遂摆摆手令人将女儿扶下去歇息。他心下明了,早晚有这一闹,闹了也就消停了。
……
是夜。
安若一人用过晚膳,石竹终于带来楚元逸回府的消息。她起身便道:“公子可是去了书房?”说着便要提步出门,侧身见石竹却是一动不动。
安若顿住步子,一个灵光忽然反应过来:“又去了听竹轩?”
石竹紧抿着唇,不情愿地点头。
“哦。”安若淡淡应声,复又坐回位子。这事亦不算稀奇,实在是她着急想问一问楚元逸可知其中因由,才忘了于楚元逸而言,当是要先见着心尖上的女子才来与她这位明面上的皇子妃言说。
“对了石竹,”安若忽又想起,“我这皇子妃的身份已定,其他姨娘呢,仍按原先的身份,还是各抬一级?”
“夫人是想问苏绾绾吧?”石竹嗓音里夹杂着怨气。
安若嗔她一眼:“石竹。”
石竹这才缓缓道:“章姨娘复位侧妃,萧姨娘仍是滕侍。苏绾绾……”她说着,到底顿了顿,“旨意上只点明了您为三皇妃,入宫中玉牒,其余女子复先前位份。苏绾绾应是同先前一样无名无分。”
“那倒是可惜。”她随口叹道。
“这有什么可惜的?”石竹愈是扁着嘴道,“她虽然是无名无分,可手里攥着殿下的一整颗心,比什么名分都要紧。”
倒也是这个理。
然安若顾自咂摸了下,忽然意会出别的什么。她眸中含笑道:“石竹,你这么清楚,可是自己动了春心?你说,可是有了心许之人?”
言罢,便见石竹方才还万分心疼她,这会儿气得一跺脚,当即打帘出门。
安若愈是忍俊不禁,心下思索着石竹是将心思落在了何处,不觉间便见圆月高悬。遂嘱咐石榴将躺椅抬到院中檐下,她自个拿了把先前买的团扇。近来日子愈发有些燥热,这院中通透的凉风可是尤其惬意。
躺了半个时辰,她逐渐有些困意,迷糊中听得微弱的脚步声近前。她撑着眼皮瞧见来人,没打算起身,只扯起嘴角唤了声“殿下”。
来人似乎怔了下,拎过一把短凳在她一侧坐下。“皇妃称谓改的快。”
安若默了默,这不是从前他说的要注意称谓么?当初改口夫君,今日改口殿下,都是一样。
“殿下找我有事?”她勉强打起些精神,忽而又想起眼下这时辰。遂又道,“殿下不会是要宿在这里?”
“不可?”来人轻飘飘反问。
“怎会?”她只是有些惊奇罢了,转而便坐起身嘱咐石榴去收拾卧榻。嘱咐过又不忘做得体贴入微的模样,“只是殿下如今已经复位,倒也不必再为难自己。苏姑娘那边……”
她原想说,你睡在哪里都行,不必勉强自己。既已复位,就不必假做情深。
不想被人抢了白,听他道:“她昨夜病了我去探望。”
呃……
倒也不必解释。
“我有一问,恐有逾矩”。她略沉吟了会儿,“苏姑娘可是有了身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