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又是后悔没有早早离去的一天。
楚元逸瞥见她脸上不加掩饰的懊恼之色,心下愈是郁结,郁结得厉害了,索性紧抿着唇不再吱声。
安若不欲与他在这样无关紧要的事上纠缠,转而道:“你还是好好想想,如何将这件事推了。”明知前路极可能是死局,还是尽力避开为好。
“陛下不可能收回旨意。”
“嗯……”安若略沉吟了下,“也未必全不可能吧!先前我与太子的婚事不也是退了。”
说过便见楚元逸脸色倏地一僵,转瞬又是恢复如常,那面色转换几乎让安若以为是她的错觉。尤其,他一开口,说得亦是在理。
他道:“此事不同,当时虽是人尽皆知,但陛下从未有明旨。如今明旨已下,断不可能收回。且这场战事于我也未必全是坏处,得胜归来,日后在朝堂的位置便是更为稳固。”
“那你……务必保重。”顿了顿又想起旁的事,“这府里的人你可要事先安置?苏姑娘,还有章侧妃。”
“不必。”楚元逸道,“若真到了万分危急的时候,你也不要顾念旁人,只顾着你自己就是。”
安若低声应下,也不再相劝。想来那一世楚元逸或许也遇到了相同的事,太子死后,他成为最为年长的皇子,随即成为众矢之的。皇后娘娘与贵妃联手置他于死地,亦是寻常。那一世,他顺利登上帝位,这一次应当也能活着回来。
三日后,安若站在府门目送楚元逸离去。来往诸人,她最后佯装了一回恋恋不舍情深意切。
“等我回来!”他忽然抱住她,冰凉的铠甲贴着她的脸颊。安若僵了一瞬,慌忙回以拥抱。
顷刻,他利落离去。
有那么一瞬,安若怅然若失地望着人群远去,忽然觉得心底空落落的。明明知晓此仗纵几多艰险,甚至还要提防来自各处的暗杀,然后他应该能够活着回来。她明知如此,心下还是不可自已地冒出些许惊惶。
这惊惶随着楚元逸离去的日子一日一日往上添,她夜间甚至开始睡不好。每每入梦,便是他满身是血地倒下。
半月后,安若终于收到楚元逸的第一封飞鸽传书。纤薄的纸张展开,里头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乍一看,安若差点以为这样的负重信鸽是如何承担的。
若儿,我到了。
南方真是潮湿啊,整日都是雨。我看着这雨水,就想起你在檐下赏雨的模样。
若儿,你可有想我?
安若看得脸皮发麻,猛地别开眼。他正经了许久,哪料忽然又开始这般。好一会儿,她才又收敛了心情将下头的字看完。
其间种种,不过与她说些闲话,说南方风光,说他念着她。
末了,在最后重重地落下一笔。安,勿念。
安若收起信纸,另铺了小小的一张预备回信。思索许久,终于落下几个字:府内一切都好,愿殿下得胜归来。
石竹放飞信鸽,转过头面上仍有忧色:“皇妃,殿下真能平安归来吗?”她不知个中细节,却也知道殿下此行,带走了暮霄暮云,甚至府上所有隐于暗中的侍卫。
若非艰难,何须如此?
“一定会的。”安若坚定地望着她,掩下心底的不确信。
然而转眼过了三日,安若没等到楚元逸的第二封信,却是等来了宫中皇后娘娘的旨意。
念她一人在府中孤寂,着她到宫中一叙。
第72章 迷香
平白无故为何将她叫入宫中?安若心下一紧, 当着来传话宫人的面,只得先行应下。
“皇妃快些收拾吧,皇后娘娘等着呢!”宫人忽的开口。
这是不给她任何周旋的时间, 安若愈是觉得此行必定有诈,只得在临出门前深深地望了一眼姜嬷嬷,遇着此事,唯有四公主能出面进宫。
然安若不知, 她与石竹前脚出门上轿, 后脚便有另一个宫人前来,传皇后娘娘旨意, 命三皇子府紧闭大门, 任何人不得出入。
及至凤华宫, 安若恭敬见礼后端坐于下首。她屏息凝神,目光低垂落在皇后娘娘膝头。
“元逸出征, 你一人在府上住的可好?”皇后娘娘的声音听来还算和善。
安若起身回话:“多谢皇后娘娘关心,臣女一切都好。”说罢,凤华宫的宫人掠过她,将一盏冒着热息的茶水搁在她的座位旁。
“哪那么拘谨, 快坐下, 尝尝本宫新制的茶。入口苦涩, 回味却是无比甘甜。”
“是。”安若褔身应下, 端过那盏茶放于唇边, 却只轻轻抿了一口。茶水擦过唇瓣, 甚至没有穿过喉咙。
她心知皇后娘娘多半不会明目张胆将她在宫里杀害, 可若是楚元逸已死,杀她便不算什么,随便什么借口就能遮掩。可楚元逸断不可能轻易死去, 即便出了意外,暮霄与暮云也当尽力捎信回来。
眼下并无楚元逸的消息,她委实拿不准皇后如今这姿态是为着什么。
如是想拿她要挟楚元逸,行动的太慢了。合该楚元逸一出发,她们便动手,不该生生等了这许多光景。
安若思索不出因由,身子却是没来由地一寸寸发软。
她将茶盏放下,手臂撑在桌面上。抬眸去望,皇后娘娘的脸色哪还有半分慈善?
“皇后娘娘!”她的声音已然有些发颤,“您对我做了什么?”
“皇妃,您这是怎么了?”石竹忙蹲到她身前,明明方才还好好地,怎么忽然就成了这副模样?
皇后娘娘终于从高位之上起身,一个眼色便有人进来将石竹拖出去。
“别动她!”安若的声音愈是微弱。
皇后娘娘一阵冷笑:“还有空关心她,想想你自己吧!”说着,便要一掌甩在她的脸上,手臂高高扬起,忽而又是轻轻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