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崇用舌尖裹住,吸吮上面的甜味儿,唔,甜到心里去了。
他含着糖:“你怎么来了?”“姥姥知道你伤还没好全,让我拿棵人参过来,我放外头桌上了。”
燕崇笑道:“看来姥姥挺相中我这个外孙婿的么。”
沈元歌也笑了:“自然的。”“那你今天多陪我会儿,晚上我送你回去。”
话音才落,白露凑上来:“行行待会儿再腻歪,时辰到了,
该启针了。”
沈元歌从善如流地让开,白露上手把银针□□,虽然知道扎针是为着治病,但看见那一根根细细长长闪着白光的银针,还是有点不忍,索性转身出去等他。
外厢案上摆着一副还没裱起来的画,沈元歌凑过去,画幅上用墨笔绘了一方萋萋秋水,寒霜未晞,苇叶婀娜,“这画不错,”她看向窗下躺在竹椅上假寐的杨苻茗:“杨公子的手笔?”
杨苻茗眯着眼睛转过来,笑道:“我送白露的。”
“你还是自己留着吧。”说话间白露已经和萧廿一同出来,嫌弃道:“黑乎乎的,我才不要。”
沈元歌把画提起来对着她:“这不是很好吗?”她一双美目弯成月牙儿,“蒹葭苍苍,杨公子这是在追你呢。”
白露挑眉,重复了自己的上一句话。
沈元歌:“……”
杨苻茗丝毫不觉得难为情,他已经习惯了,手指敲敲窗台:“黑有黑的韵味,肤浅的女人。”
“没你懂没你懂,”白露撇撇嘴,“你追也没用,我可不想生了娃也黑不溜秋的。”
杨苻茗啧了一声:“你不是喜欢游山玩水浪迹天涯吗,我可以陪你啊,再说了,浪迹天涯要孩子干什么?一哭二闹的不嫌拖累?”
白露微愣:“诶,对啊,我们要孩子干什么呢?”
“就是,我们不要。”
白露恍然回神:“呸,谁跟你成我们了!”她看一眼围着桌子偷笑的两个人,“…你们干嘛呢?”
沈元歌在果盘里抓一把:“嗑瓜子儿。”
燕崇:“看戏。”
白露抓起两支毛笔一边一个扔过去。
燕崇伸手挡住往沈元歌肩上飞的笔杆,也抓了一把瓜子剥,仁瘪的自己吃,大个儿的留着,不过他只能用一只手,剥的很慢,好一会儿才攒了一小把,全喂给了沈元歌,沈元歌笑眯眯的吃了,道:“阿露挺念着杨公子的,在长门的时候遇见一条蛇,还想着把胆取出来给你留着。”
杨苻茗怡然自得:“这丫头刀子嘴豆腐心,我知道。”
白露给他一个爆栗:“闭嘴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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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元歌傍晚才回去,燕崇原本要送她,只是沈元歌顾念着他身子不能受寒,硬是拦下了,走到府邸所在的那条街巷中时,已是皓月当空。
不知是不是看错了,她进了巷里,好像看见有个人的影子从门口闪了过去。
附近都是官宦人家,很少闹贼,沈元歌没往那方面想,直接去了西院,瞧见春菱守在外头。
她看上去有些拘谨,沈元歌上前道:“春菱,你怎么了?”
春菱摇摇头:“姑娘进去吧,老夫人在房里呢。”
沈元歌察觉出气氛不对,略一蹙眉,推门而入,外厢没见到人,她走到隔断的屏风处,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战事落定前,我的确曾设法离开陇东,来过一趟京城,也见到了景雯。”
是裴肃的声音,好像还在说当年之事,沈元歌眸光一闪,心霎时提了起来,手不自觉地扶住了身侧的屏风。
甄母的声音在里面响起:“当初是陛下来信解除了同阿雯的婚约,何苦再跑来这一趟?”
“您知道那封信非我本心,先皇死因不明,叛军卷土重来,战事胶着,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从战场回来,婚约不解,若我当真战死,岂非让阿雯守寡?”
内室中沉默良久,甄母才长长叹息了一声:“老身明白陛下的苦心。”
“非我矫饰,那次我离开陇东,连夜入府,实是战事已经到了让我做好同敌军玉石俱焚之准备的地步了,我知她仍然坚持待字,尚未出阁,想着无论如何见她一面,劝她…劝她出嫁。”
甄母语中不无震动:“陛下…”“老夫人,我今日所言,句句肺腑,阿雯是我此生最爱的女子,彼时情境,只愿她后半生能得一安定归宿,又怎会不知轻重,做出出格的事情?”
沈元歌抓着屏风边缘的手一松。
提起来的心蓦地落下去,以至于有些晕眩,她闭了闭目,缓出一口气。
裴肃听得动静,转过头道:“谁在外面?”
沈元歌睁开眼,走进去拜道:“臣女见过陛下。”
她睫羽垂阖,盖住了微微发红的眼睛,裴肃注视她片刻:“元歌回来了啊,起身罢,天色不早,朕回去了,老夫人早歇。”
他走到门口,突然又回过头,看向沈元歌,似是想说什么,又忍了下去,转身而出。
府中诸人纷纷下拜恭送,沈元歌吊在心中许久的一块大石头彻底落了下去,她将甄母扶起来,道:“一更了,我侍候您歇下吧。”
深夜时分,皇帝的寝殿灯火未熄,裴肃喝了三壶酒,有些醉了,他将酒杯摔到一边,唤道:“李元。”
一旁打瞌睡的中官猝然惊醒,上前道:“奴婢在。”
裴肃手压在额角,有些含混地道:“朕是个伪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