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三两下上了树,自己先在上头吃的牙口发酸,采摘了一兜下来,站在树端瞧见对面山石上两株草长相十分另类,心头一跳,下了树去了那巨大的山石下头。
红叶,柳刀状,面有蜡质,先端渐尖,边缘锯齿,整体为楔形,开金黄色小花,在下头瞧着当真有八分像千重草,再想想那边半死不活躺着的殷受,心里当真不知是什么滋味了。
这十几年细细看下来,上天待他当真十分不薄,长相容貌得天独厚,天生神力,天分好,地位高,几度都是九死的处境,却都能化险为夷,昨日那般情况没死不说,眼下躺着都能遇到救命药。
这运道,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这样也好,一道治好他,让他身体恢复如初,也免除了她有心理负担,干干净净做人。
这山石总有两丈有余,上头光洁得很,间或有两丛枯死的草根从石缝里冒出来,草药正长在半山腰,要采摘并不难。
甘棠松口气,跃身想把这草药连根拔起,方才探了手便觉手边有极细的风声刮过来,不及反应便被咬了一口,甘棠心中发凝,匕首划过,小蛇头身落地,见是一条青衣素锦蛇才稍稍松了口气,素锦蛇食草,无毒,寻常性情温顺,许是受了惊扰这才攻击她。
甘棠拔了草药,取下来闻了闻,仔细辨别过,见植株颈干上有些血红如石榴色的斑点,艳丽漂亮,再仔细看过根茎,心里真是要感慨两句殷受那厮的运道了,千重与万重同属同科,只药效不同,差别就想党参和人参,能得一株万重草,使用得当,说是起死回生都不为过了。
甘棠身为医者,拿着自是爱不释手,又来回在这一片转了好几圈,仔细翻找过,来回只见这两株,心里微微失望,这种事得遇一次已然是万幸,毕生难求,勉强不来。
甘棠划了块内裙角,小心将草药包好,拿了先前摘的果子,搁到殷受手边,“先吃点填填肚子,等衣服干了,我们就上路。”
殷受点头,“想喝水。”
甘棠用叶子盛了一些,凑到他唇边,“喝罢。”
殷受抬着脑袋凑过去,正待喝便看见了她手背上的血口印,拉住看了看当即变了脸,“你被蛇咬了。”
辛苦弄来的水撒了他一身,甘棠没好气道,“是啊。”
殷受见牙口周边红肿发青了一片,心里慌乱,当即便低了头在上头吸了起来,甘棠被吓了一跳,缩回手只觉莫名其妙,“你干什么?”
殷受见甘棠又拿看神经病的目光看他,骤然便想起自己是关心则乱,她身为医者,中没中毒自己不清楚么。
殷受心里懊恼,又不肯再犯蠢,便四平八稳道,“我就是亲你一下,我渴了,要喝水。”
甘棠反应过来他是不自量力要给她吸[毒,心里有些好笑,再听他心里纷乱懊恼,面上耳根发红,实在有些啼笑皆非,起身重新去给他弄水了。
泉水清冽甘甜,殷受就着她的手喝了,心里蓝天白云,又吃了大半果子,跟吃山珍海味一般,吃得欢欣雀跃。
甘棠感受着他真实明快的情绪,问道,“你身体又破败了三分,只余一分吊着命,你不担心么?”
“担心无用,能好便好,不好也罢,打天下靠脑子,棠梨你也别紧张,我很好。”殷受不懂多余的山茅野果,独独知晓棠梨这一种,虽说有时候吃到是甜的,有时是酸的,但总能让他心情好起来,好得想独占,再不许天下人吃棠梨果,砍伐棠梨木了。
他不畏过去不惧将来的脾性,有时候还真让甘棠佩服又羡慕的,甘棠点头,将干了的衣衫递过来给他,“待去了大城镇,我便把你治好罢。”这等药需要银针,她眼下没有工具,想治也治不了。
殷受接过来试了两下,一只手穿不上,便胡乱系在了身上,甘棠只好来帮他,“你别乱动,动了伤口,出血是小,浪费布不说,还得劳烦我再帮你包扎。”
殷受嗯了一声,只觉两人离得近,近得空气甜软,待他手能动,他绝不让她做这些苦活,衣服他洗,食物和药物他来找,路他来探,野兽他来杀……
他心里什么情绪一点不落全落在了甘棠心里,让她越发想早日治好早日分开,上辈子她看过这么个电影,一男一女被抓到了孤岛上,时间长了难免要互生情愫,最后连孩子都生下来了。
这种事也不是没可能,毕竟相处日久相互扶持,又一同御敌应对生死,很难不生情谊。
虽说她和殷受情况不同,甘棠也不觉得自己会对殷受动心,但夜长梦多,殷受这个人在某些方面十分死脑筋,越相处只会越纠缠不清,快刀斩乱麻才是上策,再者竹方那边也需要她早日回去。
她不想应对殷受,也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既然决定要走到权利的最顶端,那时间和精力便不容浪费,想做,便得趁早做。
时间日久没有她的消息,起谣言倒在其次,有人趁机作乱才是头等的隐患。
第59章 治病
千重草原本便带有些滋补的药效,更别说万重草了, 殷受这身子破败不堪, 典型的虚不受补。
总之在彻底治根之前,殷受的身体得先调养到一个好的状态才行, 否则她就是有银针和万重草在手,治疗起来也十分凶险, 一个不好便是要命的事。
还有他身上零零碎碎的外伤, 最好是尽早痊愈, 免得伤口发炎感染,数病同发。
甘棠想早些回竹邑做自己的事, 找起草药来就格外上心, 殷受适合行路便行路, 一旦停下来休息,都尽可能得给殷受找灵药补身体, 掏鸟窝取蛋,杀飞禽走兽,钻木取火熬药煮汤, 可以说是尽心尽力竭尽所能了。
她费心尽力, 直至深秋,两人在密林里穿行了一个多月, 风餐露宿,殷受不但没有面黄肌瘦, 身体反倒好了很多,伤口结痂痊愈, 虽还行动受限,气弱体虚,但能自己走,也能做些简单的活了。
生火煮药,洗衣盛水、处理猎物草药这样的事,也早早被殷受接手了过去,除却行路休息、摘果打猎之外,甘棠无事可做。
甘棠采药回来,就见殷受正坐在溪水边,火堆上是烤好的鱼,石碗里是煮好的鸟蛋,他正挽着袖子给她洗外衫,动作娴熟再不见初初那般笨手笨脚,旁边的石坑里盛满了水,热气腾腾,不多不少,足足够洗头沐浴那么多。
是准备来给她洗头用的,说是深秋夜凉,她不要用冷水洗头沐浴。
自他手能动,能起身后,就无微不至得开始做这些事了。
他们在山林里走不快,行进速度慢是受身体状况所限,她心急如焚,殷受却十分的坦然欢悦,耐心极好,不管山外世事,虽说以现在的情形,他们想管也管不着。
“棠梨,你回来了。”
放心和高兴扑面而来,甘棠将采来的草药递给他,“方才遇到了个入山狩猎的樵夫,从这里一直往北走,再有一日就有个村落了。”
是个荒郊小村,处于西岐和崇国的交界处,严格来说已经算大周的地界了,再往西走一些,有一个城镇,大一些,便是想派人送个消息出去,也方便许多。
殷受点头,起身走过来给她捡了身上的草叶,“那你歇一歇,我收拾好东西,这就启程了。”
甘棠点头,“去村民家借宿即刻,这些东西都不要了。”这些时日因顾及殷受的身体,十日的路程走出一两月来,积攒了不少东西。
天气转凉,带着寒霜,殷受硬要把外衫给她穿,蛋剥了皮塞给她,转身去收拾东西了。
光是甘棠在途中顺手找来的草种粮种,可食用的植株,野蚕和桑树种外就有好大一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