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受精力不济, 正昏昏沉沉的睡着,甘棠给他喂了水和药,等着看他的脉象,合适便要给他治疗病根了。
殷受半梦半醒间见是甘棠,俊目里便慢慢渗出光亮欢欣来,咽下喉间的药汁,开口安慰道,“我无碍,棠梨莫要担心。”
殷受说完便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甘棠心里复杂难言,给他把了脉,手里摩挲着这两瓶万重草,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定定看了殷受半响,出去生火熬药了。
这药不能一口气服下,照殷受眼下身体的情况,保守来算也得分成八,九次,每次间隔三天。
这么算下去要将他完全治好需要一个多月,治疗期间又不宜颠簸挪动,待她弄到银针,归期不知要拖到几时了。
这还是在一切顺遂中间没有任何意外的情况下,倘若中途出了什么变故,遇上刺客或是仇敌,真是绵绵无绝期,看不到尽头了。
甘棠等不起,竹邑的形势也容不得她耽搁,多一秒她也不想和殷受多待,许多原因参杂在一起,她便越发想治好殷受,早点离开了。
她手段虽是极端了些,但治好殷受,回了竹邑,一了百了。
银针本只是辅助疏散药性,免得殷受气血逆行体热散布出去,被药烧死了。
这是服用千重草后在人体内生发出来的副作用,万重草药力更甚,副作用自然也更烈些。
甘棠关门掩窗,将药喂给殷受吃了,坐在床榻边看他面色渐渐绯红起来,掀了被褥,匕首划过他身上的布料,他整个人便暴露在了空气中。
红颜如枯骨,人体在甘棠眼里和骸骨没什么分别,只具有艺术性,眼下需要集中注意力,便连艺术性也不存在了。
甘棠顺着经络血脉给殷受按摩,自上而下,一路沿着天安、中府、紫宫,灵墟、膻中、鸠尾而下,直至关元、四满、曲骨、四冲,再往复回上,前后九上九回,虽是起了些作用,但譬如浮萍撼木,杯水车薪。
甘棠给殷受把了脉,脉象轻取即得,重按稍缓,举之有余,按之不足,比先前有力,却急促如鼓,说明药效起作用了。
殷受昏迷不醒,面色却越见潮红起来,呼吸急促胸膛起伏。
甘棠早先便料到了这么个结果,连眼皮也没抬一下,强压下心里的不适伸手帮他。
殷受估计不愿意她用此法相救于他,所幸他因药效昏迷不醒,没了意识任由她宰割,两人之间也免去了一番无用的争执推拒。
也免去了诸多尴尬。
用手无用后只好走到了最后一步,甘棠连衣衫都没脱,这个过程中要反复不断的给殷受按摩经络血脉,注意力要非常集中,待殷受消停了,身体上的高热以可见的速度散下去后,甘棠清理了痕迹下了床榻去清洗干净,洗完径直去煎了药。
一剂给殷受安神收气,一剂给她自己,免得留下祸患。
事情走到这一步,实在有够荒诞的,甘棠按了按发胀的额角,心烦意乱,出了房舍,转了一圈,跃上了棵千年苍木,攀至顶端足有百米之高,心中的郁气这才散了一些。
苍木高耸入云,山川密林,村庄田地尽收眼底,晨光透过云卷云舒撒落大地,密林一层层铺排开绵延不绝,天遥地远,一碧万顷,像是金黄色的海,苍茫空阔,锦绣山河皆在脚下。
海到无边天做岸,山登绝顶我为峰。
微风吹得衣袍猎猎作响,甘棠看着这深远宁静一眼千里的山河风光,长长缓缓吐了一口浊气,下了树回了房舍,估量着殷受快醒了,便把药端给他喝了。
万重草药效非同一般,只服过这一次药,殷受醒来脉象便不似先前那般虚弱无力了,甘棠给他指了指洗漱得地方,温言道,“地方破,你将就将就,水我烧好放在了外头,你可稍作沐浴。”
殷受年逾二十,虽是为心爱之人守身如玉,从未近过女子身,但早已是知事的年纪。
再加上身为王子军中又多粗人,该知道的也早知道了,这时候自一场香艳梦中醒来,见梦中亲近的心爱之人越走越近,心中难免局促发紧,坐起来便咳了一声道,“棠梨,我好似好了很多。”
甘棠点点头,“万重草世间难得,药力非凡,再过十几日,你就能恢复如初了。”殷受身体原先底子好,再加上上次中毒之后他亦没停止习武锻炼,壳子是个结实得好壳子,身体机能不错,恢复起来速度比她想象中快很多,甘棠酌情加大剂量,缩短下药间隙,前前后后十五日足以。
对甘棠来说,这也是意外之喜了。
殷受点头,沉吟道,“崇明唐泽既是几日前来寻过,离我们应当不远,也定会留下联系的口讯,多半在这村的族长那里……”
“……棠梨你抽空去问一问,先将你我还活着的消息递出去。”
他是殷商储君,没了音讯消息自会有宵小出来作祟,但左右有父王在上头压着,翻不出多大水花,早一日晚一日分别不大,但甘棠不一样,她起于神权,一‘死’即被打成罪患,有心人从中作乱,四方之地必定翻天覆地。
“唐泽与敌寇刺客交过手,定会注意他们的动向,便是酒曲手底下的人先到一步,唐泽与崇明也不会一无所觉,迟则生变,我们还是早早露面的好。”
寻人自然是要留着上报的地址或者是人,村子里的人有了消息才知道往什么地方送。
甘棠点头,“如此也好。”
事情紧急,殷受身体是这样,来了刺客基本是任人宰割的命,甘棠将匕首留给他防身,探查过四周无异,这才出门去。
甘棠出去后带了门,殷受心中异样,掀开被子看了一眼,见干干净净没有异样,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他做了个香艳的梦,梦里面两人赤+裸相缠颠倒凤鸾,这梦如此清晰强烈,他若泄了身露了丑,在棠梨眼里的印象又要差上几分了。
所幸一切只在梦中。
床榻边摆着一套粗布衣衫,殷受拿过来穿好,起身去洗漱沐浴,收拾完,觉得身体还好,活动了两下便去了灶房,他见甘棠脸色苍白比昨日还不如,知她劳累且吃不下饭食,便打算给她做点吃的。
除了熬药的石锅是干净的,其余都脏污不堪,清洗起来十分费劲,殷受却也不觉得多累,流落山中这两月虽是迫于无奈,但因有她相伴,时日便鲜活明亮起来,是他一生中最好的一段了。
待过几日出了山,回了世事中,两人没这么多空闲,他便是想做饭与她吃,也是妄想,如此倒也机会难得。
因着是要给妻子吃,殷受做起来便格外轻快盎然,他费尽心思,纵是材料有限,也做出了一锅色香味俱全的山鸡野菜汤,还有薄而喷香的烤豕肉。
殷受这人的厨艺自小便没得说,甘棠回来时殷受正站在灶火边,一身粗布衣衫也盖不住的俊美贵气,添火烧柴亦行云流水,高大挺拔,满身阳刚不羁,也难怪身后的一老一少的两个女子如见天神,拘束痴迷。
甘棠开口道,“我问过了,族长家离这里有一个时辰的路程,一来一回需得半日,我请她二人看护照顾你,你自己警醒些。”
这两位农妇虽是陌生人,但贪财好色,见过殷受的气度,定知他不是寻常人,殷受只要稍稍出言笼络,必定忠心于他,虽不能上阵杀敌,但看个门已然够了。
再加上是长于此地的本地人,知道哪里安全不安全,当真来了刺客,也有个藏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