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襄一笑……那名银鹰竟然是会说话的,只是一开口时声调古怪,显然是长期不怎么说话,刚才在车里全是用的手语,这会儿和山匪交涉,语音语调也是怪怪的。
那山匪的领头一指车边:“他妈的睁着眼睛骗你爷爷,那边那不是女人?看你们这阵仗,是哪来的贵族小姐出行?不过不管你们哪来的,今天过爷爷这地界,就得按我的规矩办事。”
银鹰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那名山匪,从山匪的腰带上,他发现了不一样的标志。于是他忽然语气僵硬地说:“你,潮州营的?”
山匪一愣,随即整齐拔出兵刃:“有眼力啊,既然知道,还不乖乖听话!”
褚襄也是一愣,并且比山匪还惊愕——潮州营的士兵,竟然干上了拦路抢劫这种没品的勾当?
只听银鹰问道:“既然,是官家军爷,为何拦路劫道?”
一名伪装的山匪忍不住啐了一口,骂骂咧咧道:“还不是他们不懂享乐,营里连个女人都不给发……”
那名银鹰回过头来,远远地看了看褚襄。
于是,褚襄也不急不恼,缓缓走到队列前方,所有银鹰整齐干脆地转身为他让路,行西唐军礼。
“所以,这是帝都来的兵?”褚襄站到银鹰身边,环顾了一圈,随意问了问。
银鹰仍旧以手语回话:刚才说话这两人,一个是帝都口音,第二个听着却像我们西唐的。
褚襄微微叹气:“咱西唐自家的兵啊。”
话已经这么说了,那些来劫道的潮州营士兵怎么可能还以为这些只是普通人,不过,为首那个汉子抱拳道:“今天竟然有眼无珠,劫了自家人,还请兄弟勿怪,不过你们一百来个弟兄,自己也带着女人呢,就别笑话我们这些干着急没得吃的了。”
“就是哇,还是你们会玩,搞那么漂亮一大马车……”
褚襄啧了一声:
“你看,你们之前就犯了个错误,地域不能决定人品,人渣不分国界啊。”
他话一说完,对面脸色就变了,但还没等他们说什么,只见一百多银鹰竟然整整齐齐地跪了下去。
银鹰以手势说道:地方兵痞,目无军纪,不尊国主与先生,实为西唐耻辱,但请先生息怒,尽管处罚便是!
“兵痞啊。”褚襄看了看对面脸色惊愕的潮州营士兵们,“五百多人啊,阵仗不小啊。”
银鹰一跪,对面自然也知道褚襄是地位最高的一位,不由得阴狠道:“别不识好歹,你们一百多个人,霸着四个娘们儿,是不是和哥哥们分享分享,这事儿也不是光我们做了,你们可最好别四处乱说,不然如今这世道乱糟糟的,哪儿多一百个死人都不足为奇。”
褚襄啊了一声,竟然笑起来。
“你他娘的笑什么!”
褚襄一发不可收拾,拍手大笑:“笑傻逼。”
他猛地举起手,打了个手势,一百多银鹰整齐地撕裂外套,露出他们一身雪亮的白衣。女刺客们扯了裙子,露出软甲,手握锋利弯刀,眼神里杀意蔓延。
这是一支从未卸下甲胄的精锐,是西唐国主一手带出的天神之翼。外可攻城略地,内可肃清全境。
褚襄这才漫不经心地说:“你说得有道理,这世道乱,五百多个死人,也不过一把火的事儿。”
第45章
白衣银甲, 杀人无声, 银鹰之名怎会在自家门前默默无闻, 他们耀眼的白衣露出时, 潮州营五百多雄壮威武、能乔装成悍匪的兵,瞬间不再有做路霸的勇气, 银鹰凭借名声就可以杀死他们。
为首那名军官也是军中的百夫长, 又是帝都军, 原本在山高皇帝远这地方, 西唐国主也并不干涉他们,所以近年来就渐渐目无法纪,领着不少“志同道合”的同袍,以这种方式发家致富,纵情享乐。
潮州营内分作两股势力, 西唐军与帝都军往往互不干涉,而帝都方军队的统领自己也是贵族弟子出身, 并不觉得享乐是什么大事, 再加上西唐地处偏远,平日也没什么消遣,最多就是让他们把弄到的女人选好的先送去他那边享用罢了。
这也并不是他们自己搞出来的玩法,在京畿以及不少诸侯国, 军妓是有军队制度管理的官奴, 但西唐没这个制度, 他们只好自力更生。
因为私下里弄的这些女人不在官府造册之上, 所以“消耗”也就变得无人监管, 不好控制起来。在潮州营这边,他们称那些女人为“从军姑”,因为军中劳苦,不少西唐本土的军士也被吸引,虽然西唐那边的统领抓着了是要严罚的,但实在顶不住诱惑太大。
谁能料到,熟门熟路的营生,竟然劫到了西唐国主的亲卫。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大人看在咱们都是为朝廷效力的份上,就绕了小人们这一回吧!”
有百夫长带头,一片求饶声顿时响起,毕竟是栽在了国主亲卫身上,坐马车还带四个美貌婢女的这位看上去也很像高官,那名百夫长也并不傻,真打起来,若是对方跑了一个,到国主面前那么一说,他们这罪名就不是区区打劫而已,就变成了军中械斗,袭击同侪。
不过若是等到回了潮州大营,帝都军自然有帝都来的统领处罚,自然也就大事化小了。
但可惜,他面对的人是褚襄。
一众银鹰之中,唯有那一人着一身宽袍青衫,不披甲胄,不配兵刀,他闲散地走在两军对峙之间,好像漫步在什么花前月下的风雅场所,但这个人轻描淡写的一眼,就好像把百夫长全部的想法尽收眼底一般。
他甚至带着戏谑的笑容,态度和蔼地笑着说:“你的确有眼不识泰山,但,若我们真是过路商队、或者普通百姓呢?”
百夫长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是你们自己要往河边跑,如今湿了鞋,怎么能怪我河水无情呢?”
“等等!”那名百夫长见情形不对,立刻站起身来,手握佩剑,色厉内荏道,“大人这难道是真想当场撕破脸?你们又没被怎样,此事闹大到唐大统领那里,大统领传信回京,怕是问你一个军中械斗、藐视天子的罪责!”
褚襄微微侧头:“唐大统领?”
银鹰立刻回答:皇帝从帝都指派来的驻军统领。
褚襄:“不认识。”
“你——”百夫长登时急了,他带的兵也纷纷感到了情势不对,一个个紧张地站起身,握住兵刃,混在里面那几个西唐兵真是叫苦连天,他们没有帝都背景,可不敢和银鹰叫板,但银鹰似乎已经把他们和这些帝都兵视为一体了。
百夫长道:“大人,我们可是帝都来的驻军,就算犯了事,也得先问问我们唐大统领,至于你,我们才是真的没见过!”
“问唐大统领?”褚襄扯了扯嘴角,露出毫无诚意的笑容,“在这片土地上,我只认识君上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