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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节(2 / 2)

苏靳直接跳下马车,不到三秒探进来一只手,打了个手势,要求朱九保护褚襄。

“什么情况?”褚襄喝问。

车外,柳莺回答:“先生莫出来,前方有大批兵马,正在追不知道是什么的人。”

褚襄微微皱了皱眉,这个时代可不兴随意做好人好事,他说道:“绕开便是了。”

“怕是不行,先生,被追那帮人冲着我们来了。”

第62章

这怪不得旁人,褚襄想——这辆马车如此声势浩大, 就这么在天苍苍野茫茫之间一戳, 任何人都会想凑过来看看的——八卦乃是人类不可根除的属性, 更何况,那帮人正在被追杀。

但,银鹰与赤鸢, 一白一红如此鲜艳, 手中唐国的旗帜随着大漠的风猎猎飘舞, 这可不是当初偷偷摸摸低调走山道的时候,这是代表的是唐国正大光明出访漠北部落的使团, 尽管大漠黄沙易沾灰, 银鹰也一分钟都不敢穿上外套;就算旁的不提, 褚襄手中带着蓝珏亲赐的节杖, 敢在他面前造次,约等于与唐国为敌。

于是褚襄微微撩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 只一眼, 他就看明白了怎么回事。

前方逃跑的这帮人,既不是逃犯, 也非寇匪,他们衣衫褴褛, 但无一例外身上都有红颜料泼上去似的的大片痕迹, 年纪、性别不尽相同, 但几个年轻高壮的男子双腿皆有麻绳捆绑, 跑起来迈步不能太大,而且那些绳子颜色肮脏,揉着沙尘和人身上代谢的角质层,乌糟糟看不出本来颜色,也不知捆了多久,带着沉积多时的血渍。

而他们身后的追兵,他们骑着妆点得像游乐场花车游xing一样热闹的骆驼,手里举着雕花的弯弓——哪怕褚襄不太擅长冷兵器,也知道木头雕花之后会不太结实,优秀的弓手都不会让自己心爱的武器有明显的划痕,何况华而不实的雕花。

褚襄撩着帘子的手第一次没有放下,他眯着眼睛,似乎是因为风沙过大,也似乎是因为怒火。这时候白宁她们都安安静静坐在角落里,不敢玩闹,不会喧哗,她们效忠的长官身上在这一刻笼罩了浓烈的血腥,甚至浓过刺客出身的她们。

但纵横星域的舰长只上线了那微妙的几秒,那些人到了近前的时候,看到的只是一个斜倚着马车门的贵公子,懒散且随意,漫不经心地抬头看了看太阳。

“呦。”贵公子说,“难得好天,在玩狩猎?”

——是的,那是某种狩猎游戏,衣冠楚楚的贵族举着华而不实的弓箭,驰骋在他们心爱的猎场,欢呼雀跃,比拼射术,追逐穷途末路的猎物。

当然,猎物,是那些衣衫褴褛的人。

只有谢知微计算到了褚襄微笑面具下,到底因为愤怒而产生了多少数值极端的激素值。

这时候,追兵也已经到了近前,褚襄脸上带笑,眼神冰冷,却在看到追兵的时候,慢慢收敛了眼底的杀意。

追兵,或者这场狩猎游戏的玩家,是个和褚河星差不多大的小女孩。

十四五岁的年纪,正该是少女的花季。褚河星那就是一根在野地里自由生长出来的狗尾巴草,细长细长的,营养不良却又生命力顽强,生长过程中从来都是独自顶着狂风骤雨,未有过半点呵护,直观后果就是小小年纪发质如枯草,每天早上起床需要四个顶尖刺客一起出手,才能帮她解开头发上打的全部结。

而眼前这个少女,她明媚得就像一道朝阳。

少女纵身从花车一样的骆驼上跳下来,她有一头编织整齐、居然还妆点了新鲜花朵的漂亮长发,颜色偏棕色,秀气的小脸轮廓偏深,与中洲女子不同,她英气的眼角眉梢像是得到过大漠天神的亲手雕刻。

她走过来,红色的小皮靴上还有一串叮铃作响的铃铛,显得她好像时刻都在蹦蹦跳跳,那姑娘瞧着褚襄,正大光明的瞧,眼神明亮又干净。

一场以人类同胞为猎物的残酷游戏,作为一名有着星际文明底蕴的现代人,褚襄有无数种理由干掉穷凶极恶的暴虐贵族,拯救无辜受害者,但他忽然意识到,玩游戏的人并不是他想象中的暴虐贵族,也一点都不穷凶极恶,相反,玩家也是受害人。

少女用蹩脚的口音说:“你是,唐国来我们大漠的时辰?”

褚襄微笑:“是使臣。”

少女点头:“噢,是,使臣。”她的眼神依然在褚襄身上上上下下地看,褚襄也浑不在意地让她看了个够,末了,女孩点头,“他们讲大漠外头的人,娇贵,病恹恹的,你确实得多练练,但你长得真是比咱大漠的哥哥好看。”

不等褚襄有所表示,少女又自顾自说:“我是苏玛,大金帐未来的女主人,那我带你去金帐吧。”

说完,又是没等褚襄发表什么意见,她就蹦回了骆驼上,挥挥手,她的随从们解开了被捆绑的奴隶猎物,示意这场游戏到此为止,让他们重新排列整齐,随着队伍回去。奴隶队列当中,领着众人向褚襄跑过来的那个高壮年轻人转过头,看了褚襄一眼,然后低下头来,似乎是表示感谢,褚襄注意到他有一双绿眼睛,像猫眼睛一样的颜色。

“舰长,我不明白。”谢知微忽然说。

褚襄抱了一只软垫,靠回车厢里,整个车队跟上了那个叫苏玛的女孩,褚襄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才回答谢知微:“你不明白,我为什么忽然一点都不生气了,还对那姑娘和颜悦色。”

“是。”

“因为这不是她的错。”褚襄叹息,“我看到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和小星的一样亮,干干净净的,一望到底,什么阴霾都没有。那不是杀过人、见过血的眼睛,可你又明明看见她在你面前玩残酷的猎人游戏。”

谢知微半晌后说:“很矛盾。”

“但你应该理解了吧。”

“嗯。”中控ai说,“她出生在这里,从小就是这样被教育,她不知道奴隶也是同类,也有生命,就像我们的小孩不会因为摘了一朵花玩就有什么心理负担。”

“所以啊……”褚襄再次长叹,“我们还有好长、好长的路要走啊。”

但如果没点挑战,直接像玩棋盘游戏一样从头推兵线推到结束,那也是够无聊,褚襄有野心,他的野心不比这个世界任何一个野心家小。

苏玛,这个名字听起来稍微有点怪,所以褚襄不确定苏是个姓,还是她的名字整个叫苏玛,是个带有少数民族特色的名,所以他问了问苏靳:“你是姓苏吧?”

苏靳点点头,他明白褚襄问的是什么:我认得那个女孩,她是一个大部落首领的妹妹,我就是那个部落的出身,我们整个部落都姓苏的。

“奴隶也有姓的?”

苏靳点头:有,我们只有姓,用以标记归属权,但我们没有名字的,我的名字是国主取的,朱九出身的部落姓朱,他的主人喜爱他,所以叫他朱九,算是个特殊的称呼了。

朱九说:事实上,我的主人几乎视我为亲子,所以我没有被夺走声音,但大漠上,人和奴隶阶级分明,我的主人老迈,无力与整个大漠的规矩对抗,就在国主初建银鹰的时候,将我送了过去。

褚襄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谁知这把银鹰拍成一个大红脸。

——褚襄都要怀疑自己有内功了!

然后,朱九和苏靳一起以同一个频率往旁边挪了挪,挪到褚襄摸不到的地方去。

褚襄:“?”

他俩一起比划:先生是国主的人,属下不敢僭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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