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襄本有着一肚子的话想说,他是想问的——你这样与我在一起,是已经决心了,当真是不怕旁人指摘、不在意坊间议论了?但他看着蓝珏炽烈的眼神,又想起,这个人什么时候在意过那些东西了?上都贵族、天潢贵胄、甚至本该是这个时代人人畏惧的天子,他都嗤之以鼻,视作狗屁,如果不是这样,褚襄当初又怎么可能选了这个人呢?选个诸侯王辅佐,固然是捷径,但若真是矮子里一个大个也拔不出来,褚襄也断然不会委屈求全,他没准自己拉个山头自己干呢,不过是多花几年工夫罢了。
所以,一抬眼瞧见蓝珏,这该是什么样的运气啊,穿过黑洞,跨过漫长扭曲的时空,他们在时间与空间的不同维度上相逢,与之相比,不就是现在同性结婚还没立法么,将来一立一个就好了,算什么事?
蓝珏不知道褚襄上个床上得如此心潮澎湃热血沸腾,还当他眼神空茫是在发呆,当即不满地咬了他的嘴唇一口,褚襄回过神来,低吟了两声,主动勾上了蓝珏的腰。
食髓知味,干起这档子事,谁都不像封建保守古代人,个个都像28世纪开放青年,尤其是褚襄,不用推自己倒,蓝珏轻笑一声,压了上去,于是又是被翻红浪,一夜好眠。
这边舰长沉浸在爱情的滋润里,坑人ai谢知微可苦了,时不时会被舰长戳着信号检查工作——为即将开办的军校写教材。
上学就要有理论教学,不认字?正好,我们开展一下扫盲工作,把识文断字的基础课普及普及。
蓝珏深深赞同褚襄的一个观点,就是术业有专攻,身为君王,并不能做到十项全能,他只需要做到知人善用,让专业的人才去处理专门的事务。日前为他分析唐国农牧业状况的那个书记官,已经被蓝珏破格提拔,因为褚襄顺嘴说了一句——“很好,农业部部长啊”——虽然词汇新颖,但顺口,所以一下子就传出去了,蓝珏就真给他定了个农业部长的职位。原本的大司农裁撤了下去,因为近年来收成持续不好,那个老臣也没什么怨言,反而很是欣赏新人,主动给新部长打下手去了。
东唐西唐原本官职一团乱麻,这不奇怪,现在世道乱,官职也乱了套,蓝珏领着新选拔出来的一些可造之材,连夜整改,再加上褚襄那边的建议,很快设立了农业部、军部、工商部、文hua部、交通部等等,裁撤了不少冗余官员,把那些干吃粮饷不干活的,毫不犹豫全撤了下去。
唐国国主雷厉风行,固然会引起老派不满,但相对的好处则是吸引了不少年轻新锐,蓝珏又特意宣布,选拔人才不考察出身家世、不收财物、不必献宝,只要有思想,都可以来,这使得很多寒门文人看见了希望,消息传出去后,许多其他国家贵族的门客都纷纷请辞,想要去唐国谋个出路。
景荣翰在东唐的时候,也没少铺张浪费,不少大庭院建筑群都极其奢华,他根本住不了几次,蓝珏挑挑选选,又找人改造,很快弄出一座来,准备作为军校校址。
说起景荣翰,蓝珏忙得团团转,终于抽个空问了褚襄:“你怎么把他弄死的?”
褚襄正在练字——蓝珏让他给军校写牌匾——他笑道:“那还不简单,离未庭刺客们下的毒啊。”东唐国都的水源来自旁边河流,但诸侯王室用的却不是百姓用的这一处,所以只要循着水系,找出皇室用的,放心大胆往里下药就好了,旁人做起来困难,谢知微可不是摆设,他连什么计量下进去,景荣翰会在哪个时间毒发,下过药的水几天能恢复,谢知微一算就能把时间点精确到分钟,自然不是难事。
褚襄又说:“再加上,官方对民间‘荧惑凶星’的传闻讳莫如深,心中惶恐,出了事儿一时慌乱,就联想成了天谴,实际上,仵作要是去验尸,就知道是下毒了。”
可惜,景荣翰从城头栽下去,直接拉到城郊随便挖坑埋了,根本也没什么仵作验尸。
蓝珏笑了笑,从他背后抱住他的腰,埋首在他颈间,深深地吸了口气。
“君上……”褚襄叹道,“臣还得练字呢。”
于是,那双手停在他腰腹上,不再乱动,但也不肯松开。
吟诗作赋这要求太高,褚襄几十年没有碰过,再想像当初那样文采斐然,实在强人所难,但是书法这东西修身养性放松心情,褚襄哪怕在星空,也还是能没事抓两张纸涂两笔,所以练一练,字还能看,不至于太丢“天衍城四公子”的名号。
蓝珏没动,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问:“你想好了学校的名字?”
“想好了。”褚襄笑了笑,一个军校,又不是养文人墨客的地方,不需要什么卖弄风月的典雅名字,相反,这儿应该强调秩序、纪律和军人荣誉,起些奇奇怪怪的名字,反而多余。
他提笔直接就写了四个字——“第一军校”。
四个字写得刚正平直,没有花哨的连笔,没有卖弄的笔锋,横平竖直,字大气有力。
他指着这名字说:“这是第一个,以后,我们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一直到全世界,孩子都可以去上学,不只是军校,他们可以学自己喜欢的知识,喜欢吟诗作赋,那就学文学,喜欢弹琴唱歌,就学音乐,想做农学家,那就学农业……”
蓝珏听着他漫无边际的愿景,他描绘起那些场面,既不夸张,也不疑惑,言之凿凿,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样一个盛世。
于是他点头说:“好,我们会做到的。”
第59章
准备军校这些日子, 褚襄过得舒服极了, 但他自己心里却是清楚, 是蓝珏在外头顶住了相当大的压力。
他们准备办学校,军校是一个开始, 日后一定还会有更多种多样的教育, 但如果是28世纪,人人都知道学习有多么重要,而这却是个落后的年代, 幸亏战乱导致思想流派五花八门, 不然, 办学校这事还得有更大的难处。
褚襄去找蓝珏的时候,便是瞧见了一个西唐原本的老臣, 哆嗦着白花花的胡子,正和蓝珏讲什么统御庶人、不可使之过分通达一类的酸话, 褚襄听了一会儿,这位老臣搁在另一个世界,应该推崇的就是愚民政策了, 视百姓为羔羊,而统治者则是牧羊人, 羊只需要吃饱喝足听话就好了。
“不行不行啊。”蓝珏坐在那儿,鼓着腮帮子,眼睛瞪得圆溜溜, 一脸纠结的表情摇头, “我就没什么文化, 总让人笑,我可不能让我国国民接着吃没文化的亏呀!”
老臣双手颤抖张口结舌。
甚至他看见了为军校准备的教材——褚襄让谢知微检测了几种材料,选出了最物美价廉的造纸原材料,大规模印刷了不少教科书,那老先生一瞧,当场差点晕过去。
“圣人之言,岂可轻断啊!如此一来,岂不是人人都可领悟圣人之道了?”
蓝珏瞧着褚襄弄出来的标点符号、注脚注释,翻了翻,望着那激动的老臣子,一脸无辜地说:“有何不妥吗?我印出来当然是要人人都看懂的,不然我不白印了?这纸好贵的呢!”
老臣胡子抖得像筛子,哆嗦道:“国主莫不是还要让平民百姓各个都识文断字了?”
蓝珏睁着眼睛,抿着嘴唇,一张脸充满大大的迷茫,他点着头,又翻了翻书:“所以,这个教材还是太难了,我们还准备分不同年纪用的不同难度的,张老,您看您是不是有空帮我们校对校对?”
于是那老臣两眼一翻,嘴里喊了一句“冥顽不灵”,直接晕过去了。
银鹰气势汹汹地冲出来,然后在蓝珏的命令下,收起一身杀气,改成小心翼翼抬着易碎品一般,把那老臣抬回自己家里去了。
蓝珏端坐殿前,斜着眼瞟了一眼褚襄藏身的屏风,道:“行了,别在那儿偷笑了,出来。”
褚襄低着头走出来,他可不敢抬头,他一抬头,八成一脸笑直接要被抓现行,但蓝珏瞧着他微微颤抖的双肩,就知道刚才这人躲起来的时候是好好笑了个够。
“咳。”蓝珏解释,“那位张老是我父王留下的老臣了,年纪又大,身体不好,一直深居简出,早就不管国事了,所以平日里与我几乎没什么交情,我也不指望他能明白我们要做什么,但也不好直接不管不顾打出去,毕竟有份旧情在,所以敷衍应付了便好……你……真有那么好笑吗?”
好笑?
褚襄忍不住撑着桌子,低声笑了起来——蓝珏刚才那瞪眼嘟嘴装萌卖傻的样子……他看见过蓝珏威严赫赫的样子,瞧见过他战场杀敌身染鲜血的样子,也习惯了他眼神凌厉满身煞气的霸道,但……
——试图萌混过关的蓝珏,他还真是第一次见。
蓝珏长得好看,不是英俊勇武那种,是稍微带了点秀气的那种好看,搁在28世纪,会是当红流量小生的那种,平日里他驰骋沙场,脸虽然好看,但笼罩全身的那种染血杀气自然使他不怒自威,人人敬畏。可刚才却仗着老臣不熟悉他,又是瞪眼睛又是嘟嘴巴,看得褚襄内心里有个小怪兽蠢蠢欲动,差点像个追星少女一样嗷嗷叫,斯文扫地,但再一想,这可是蓝珏啊,顿时就笑个没完了。
于是蓝珏一伸手,把他用力扯了过来,直接按在桌上,狠狠地咬了他的嘴唇一口。
“嘶……”褚襄抖了一下,“君上,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