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〇年七月的一天,梵妮从娜斯塔西娅手里接过一封信,诧异地看着,娜斯塔西娅腼腆一笑,“我想让你帮我寄信。”
她在书里发现可以通过写信和外面的人沟通。信封上很天真地写了一个出版社的名字,并没有地址。
梵妮暗道不好,看着那个不存在的出版社,她模糊地想起那个清瘦的女孩,一双阴鸷深邃的眼睛。
在娜斯塔西娅期待又怕被拒绝而小心翼翼的目光注视下,梵妮敛起不安,将信封揣进裙兜里,“明天我就去帮你寄信。”
娜斯塔西娅紧握着双手道谢,满怀欣喜地跑回书房里。
梵妮愣了一下,心神不宁地继续擦着桌面,兜里的信封沉重得像要把她连带着陷进地里去。
不多时,娜斯塔西娅怀抱两年前梵妮送给她的枫叶标本来了。
“梵妮,这是你送给我的礼物,我可以把它送给别人吗?我很抱歉,我只能想到这个,我觉得克劳利先生应该是很喜欢枫叶的……”
梵妮艰难地扯出一个笑漪,“当然可以,送给你的东西就是你的,你想怎么处理都可以。”
郗良,过分的郗良。
想当初,梵妮路过一家饰品店的橱窗,看到了这个东西,脑海里不知为什么会想起郗良写的阴原晖喜欢枫叶,于是她干脆买下这个东西回来送给娜斯塔西娅。
她的母亲喜欢的,她应该也会喜欢吧。
直到去年,梵妮从比尔那里得到郗良的第二篇小说,一通翻阅下来,她满脑子都是枫叶,她也终于明白,喜欢枫叶的才不是阴原晖,是她郗良自己。
郗良在书里提到的枫叶之多足以令人明白这一点,甚至连娜斯塔西娅都明白了。
娜斯塔西娅将典雅的标本放到梵妮怀里,温声道:“我总要和你说的,你不介意真好。所以寄信的时候能顺便寄上这个吗?”
“当然可以。”
主动写信和素昧平生的人交流,梵妮认为这是娜斯塔西娅思想的另一突破,自我意识的又一成长。想到这一点,她的焦虑一扫而光,心情美妙起来。
回忆在郗良家的十几天,梵妮清楚她是个意志坚定的人,不容易屈服,就算她畏惧安格斯,她也仍然敢像对待仇人一样怒目而视。摒弃平静如木头的神情,眼神凌厉得像一把利刃,仿佛如果不是因为她太虚弱,她一定会和安格斯拼命。
郗良还是很厉害的,她有自己的思想,饶是安格斯也没能令她完全屈服顺从,这样的人完全可以教会娜斯塔西娅某些东西。
第二天,外出回来的梵妮受到娜斯塔西娅翘首期盼的等待,她告诉她信和标本已经寄出去了,她笑了,红唇间露出一排小白牙。
接下来的日子,娜斯塔西娅每天都会问一遍梵妮,“有回信吗?”她无时不刻都在等待回信。
梵妮不厌其烦地告诉她,“没有。”心里却把郗良和邮差催了个遍。
娜斯塔西娅不再过问回信的这一天,梵妮听见诺玛挂了电话后对她说:“安小姐,今晚法兰杰斯先生会回来吃饭,好像还有一个朋友。”
之后,梵妮看见她眉宇一凝,不懂隐藏自己情绪的小脸上又是害怕又是激动,看起来十分紧张。
等诺玛走后,娜斯塔西娅坐在宽大的沙发上有些失魂落魄,又像是在专心致志地等待某个人的到来。
梵妮的心一下子沉到地心去,胸口空空的,脑子飞上宇宙去,什么也思考不出来。
“为什么会感觉怪怪的……”她呢喃着。
傍晚,诺玛把梵妮拉进厨房干活。晚餐准备得差不多的时候,康里·佐-法兰杰斯带着克拉克回来了,迎接的诺玛并没看到那个所谓的朋友,当然,也不会有人向她解释为什么。
没过多久,娜斯塔西娅才看了几眼康里的模样,就看到克拉克起身走到外面去,很快折返,身边跟着一个女人,身后跟着几个保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