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大厅里飘起水一般流畅的曲声,卓娅坐在钢琴边上的小凳子上,安安静静地听娜斯塔西娅弹奏。
修长玉指在黑白琴键上起舞,娜斯塔西娅微抿红唇,圆润的小脸静谧安宁,蓝眸子在窗外的银白日光下熠熠放光,眉目如画。
半晌,高登闻声而来,两个女孩一见到他立刻起身,便见到跟在他后面过来的霍尔。
“怎么停下了?弹得真不错。”高登嘴角噙笑道。
“继续弹吧。”霍尔轻声道,径自在沙发上坐下,一副要来听曲子的坦然模样。
娜斯塔西娅小声应了,重新端坐在琴椅上。
“娜斯塔西娅,你会弹钢琴,是自己摸索的?”高登落座,好奇地问。
“是克拉克先生教我的。”
“我想也是。”高登笑道,“我记得佐-法兰杰斯先生不会弹琴。”
“法兰杰斯先生不会弹琴,但他有大钢琴。”卓娅不禁插嘴道。
“嗯,他家里的钢琴应该是佐-法兰杰斯夫人在弹的。”高登沉吟道。
“佐-法兰杰斯夫人?”卓娅诧异。
“应该算是你们的养母。”
高登话音落,大厅中寂静无声,两个女孩脸上的表情仿佛凝固,娜斯塔西娅的眼睛里有微妙的光辉。
养母,于她们而言像是陌生人。
被霍尔扫了一眼,高登反应过来笑笑,“你们应该都没见过,我也没见过。”
娜斯塔西娅抿抿唇,道:“为什么她没和法兰杰斯先生在一起?”
高登哑然一瞬,已经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停留了,颔首艰涩道:“这是个好问题,但这只属于他们两人的事,谁都说不好。”
娜斯塔西娅垂眸,目光在黑白琴键上停留片刻,忽地抬眸,改口问:“你认识克拉克先生和布莱恩先生吗?”
“噢,我认识。”
“他们也死了吗?”
高登眼皮一跳,对着女孩用天真无邪的表情和语气问出来的不着边际的问题,他不禁用笑容来缓和气氛。
“他们还活得好好的。”
“那他们怎么不来看望我们了?”娜斯塔西娅认真地问。
高登一脸茫然,无辜地看向霍尔,霍尔摊手,墨绿的眸子看向虚空,像在沉思,没听见什么,也完全不想掺和进这个问题。
“我想……他们是太忙了。”
娜斯塔西娅点点头,双手悬在琴键上,思索一下,琴声流淌。
她弹了一首《逝去已久的日子》,高登听出来熟悉的旋律,凑近霍尔低声道:“先生,用不用请布莱恩先生和克拉克先生来一趟?”
霍尔神色平静,“他们若是想看望她,早就自己来了。”
言下之意,不必请。
曲子飘荡的大厅里,闲下来的女仆们也悄悄走过来候立一旁倾听。梵妮越听胸口越堵着气,闷得她喘不过来。罗莎琳德站在她身边,一直盯着她。
许久,娜斯塔西娅停下来对高登说:“我想起来了,除了克拉克先生,还有一位先生教过我弹琴,一开始就是他教我的。”
高登还没反应过来,“谁?”
“我不知道,已经很久很久了,我只记得……”娜斯塔西娅眸光闪烁地看一眼霍尔,接着道,“他有一头金黄色的头发。”
高登顺着她的目光,看见霍尔神色微凝。
“他好像也是法兰杰斯先生……”娜斯塔西娅一边回想一边说。
“什么?”高登牵强地笑着,“金发的法兰杰斯先生,除了这一位,我知道的就剩一位,不过那一位可不会弹钢琴。”
“那一位,是……”
“就是先生的父亲,拜尔德·法兰杰斯。”
没错,拜尔德·法兰杰斯不会弹钢琴,他不是一个有艺术天赋的浪漫的人,他一身铜臭味,眼里深深藏着商人的精明和算计,他和康里如出一辙,臭味相投,因此两人的友谊地久天长,偶尔却也有对彼此的猜忌,不过无伤大雅。
娜斯塔西娅闻言有些失落,她刚想起来当年见到的那个男人,还以为他是她嫁的男人的父亲,还以为可以再见他一面。
霍尔微微眯起深沉的绿眸,凝视着满脸写着遗憾的女孩,心中疑惑重重。
光是金发,他能想到很多人。
金发的法兰杰斯,除了拜尔德,再也没有。
“你怎么知道他姓法兰杰斯?”霍尔沉声问。
“因为……是他自己说的,因为和法兰杰斯先生的姓氏一样,所以我记住了。”娜斯塔西娅慎重说。
“是什么时候的事?”
“那个时候……法兰杰斯先生刚收养我们。”
“你只见过他一次?”
“那一天他教我弹琴,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他。法兰杰斯先生因此找了克拉克先生教我。”
“你还记得他叫什么?”
“我不记得了。”
霍尔一眨眼,径自起身走出大厅,高登连忙起身跟上。
梵妮跑到娜斯塔西娅身边,摸不着头脑问:“娜斯塔西娅,你还见过什么人啊?”
娜斯塔西娅摇摇头,“没有了。要说的话,法兰杰斯先生的保镖,我见过好多。”
廊道上,高登不安问:“先生,你是不是知道娜斯塔西娅见过的人是谁?”
霍尔走着,冷笑一声,“看着我的头发,除了拜尔德,你还想起谁?”
法兰杰斯的金发是独特的纯粹,是家族特征,除了法兰杰斯家的人,极少有人能长出这样一头永不黯淡的金黄头发,除非对方也是法兰杰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