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刚才问你你怎么不说?”
“我是一个下人,有没有姓氏,不重要。”
康里翻了个白眼,“行了,你就用你自己的姓。”
“还有,誓跟四,是音似,不是同音。”
康里一怔,“你还有什么没说?”
阿四想了想,“我先去找管家,他得知道结果。”
康里一愣,少年已经转身走人了,他满头疑问,看看佐家人,再看看自己的手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到底是什么人?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下人,还说得那么溜,他可没在他身上看见一星半点下人的样子。
“左誓。”阿四一边走一边念着自己的新名字,很喜欢。
内院乱成一团,家仆们看见阿四,纷纷围上来问:“阿四,现在什么情况?”
阿四淡然,“嫡孙赢了。”
家仆脸色不好,议论纷纷,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从后门逃。阿四再开口,“管家在哪?”
家仆们左看看,右看看,仿佛禤管家刚刚还在他们身边,忽然一人说:“禤管家早就从侧门走了!”
从此,阿四摇身一变,变成左誓,可以说是有地有位,有头有脸,有权有势,可他再也没见过一直默默教他、护他、疼他的禤管家了。
傍晚,阿四回到厅堂中,佐家人已经被康里打发走了,这座佐家祖宅从今天起物归原主。
“你找人,找这么久?”康里饶有兴趣地看着有些失魂落魄的阿四走进来,再摸摸身边坐着的一个乖巧的小男孩。
“老头真的跑了。”阿四垂头丧气说,不经意抬眸,看见康里身旁的陌生男孩。
男孩瘦小,穿着朴素,奈何生得精致,气韵独特,不像个穷人家的孩子,坐在康里身边毫不黯淡。他正睁着一双晶亮的眼睛,在簇簇烛光中望着阿四,薄红的唇似笑非笑。
“他是谁?”阿四问。
康里也是心累,瞧这家伙的态度,他后悔了,可是买定离手,赌桌上不能反悔。
“他叫叶柏。”康里告诉自己要耐心,简单和阿四说明了叶柏的来历,“他的奶奶还忙着去干活,就把他放这了。对了,以后,得麻烦你照顾他和他奶奶。”
阿四看着叶柏,他终于朝他笑,于是他点点头,“噢。”
康里深呼吸,摸摸叶柏的脑袋,完全不想再看见阿四。真的是不比不知道,一比他就要吐血,这晚来的叶柏可比这该死的家伙顺眼太多太多了。
左誓并不知道,这个时候,康里已经不待见自己了。
因为第二天,康里就要离开,所以这一天晚上,康里给阿四上了一课,跟他说明他今后要做的事,要学的东西,任务艰巨,但他能得到的酬劳也是他所难以想象的。
阿四并没被吓到,无论康里说什么,他都只管应承,反正康里会留几个洋鬼子陪他教他,他不怕。
次年,叶柏的祖母离世,左誓受了她老人家的临终托付,后事办完,就干脆把叶柏接过来和自己住。
叶柏很快走出祖母离世的悲伤,每天跟在左誓身边,和他一起学习,陪他一起办事。叶柏聪明不毛躁,凡事无师自通又极其谦虚受教,有他在身边帮忙,左誓跟佐家人打起交道来也更加得心应手。大少年小少年,两人就这样自然而然并肩作战,很快,康里留在他们身边的洋人放心回国了。
这时,左誓十八岁。
洋人要走,左誓也决定跟他们走,去他以前想都没想过的海外,去见康里。现在他长大了,懂事了,开窍了,明白禤管家教他的主仆之分。尽管康里作为主人,对他们不闻不问,不给他们压力和脸色,所谓山高皇帝远正是如此,但他们不能得意忘形,定心丸,还是得定期给主人喂喂,主人心里没有疑虑,他们才能过得更加惬意。
于是,左誓带着从佐家人那里搜刮来的上等玉石、金银珠宝,如古时番邦朝中原进贡那般,到美国去了。
康里对于左誓会来,很意外,对于左誓会带东西来,更是意外。由于这两年听了太多关于左誓铁骨铮铮,傲气凛然的作风的话,他压根就没指望有了权力以后如鱼得水的左誓会惦念起自己,更不要说还带东西长途跋涉而来。
虽然左誓的态度像在给乞丐,但康里已荣幸之至,哪还会在意他的态度。不管怎么说,他押了这么一个不长眼的玩意,倒还是押中了。
此后每年,左誓都会来一次美国“进贡”。
一九二八年,左誓到美国后第一次遇见布莱恩,康里没时间介绍两人认识,两人只是握了个手,心平气和地见了个面。
布莱恩对左誓有点好奇,想跟他熟悉,但左誓绷着一张脸,好像他欠他多少钱似的,哪怕他主动和他聊天,他的态度也是淡淡的,很疏离,根本没把他布莱恩放在眼里,因此,布莱恩也傲,也不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