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娇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嘴角不由一抿,露出一个活泼而揶揄的笑:“王妃说得是,看我这张嘴,该打!”
这幅和往常一样笑笑闹闹、无忧无虑的样子才是沈晚最熟悉的、独属于吴娇的模样,沈晚见了由衷的开心,但在开心的同时也有一种类似于被戳中心事的恼怒,令她一时间不知道究竟该怎么面对吴娇才对。
好半晌,沈晚才没什么底气地小声回敬了一句:“你还说我,你以前不是也见不得别人说我哥一句不好。”
吴娇白生生的小脸,蹭地一下就红了。她嗫喏了片刻,也没想到能说什么,眼神不由一黯,干巴巴地挤出了一句话:“我见不得也没用,他也不喜欢我……再说,我也很快就要定亲了。”
沈晚紧张到都屏住了呼吸,得了吴娇这句回答才算舒了口气,笑着反问:“谁说我哥不喜欢你的?”
吴娇没料到她会这么问,下意识就给出了回答:“那天我随我娘出府,马匹受了惊,他……”说到这,吴娇顿住,抿住唇不肯往下说了。
沈晚的好奇心尽数被勾了起来。
青苏说沈川对吴娇动心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可思议,后来想想觉得可能是这两人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眼下听吴娇的意思,应当就是这件了。
只是……一个黯然神伤觉得再无可能,一个铁树开花默默动心,一件事是怎么导致这截然相反的两种情况的?未免也太神奇了。
沈晚默默琢磨了下,倏忽间想起陆湛当初也是自己脑补了许多,便觉得好像也有些可能。抱着这种心态,沈晚又问了吴娇几句。
约莫一盏茶后,沈晚得知了事情的大致经过:
吴娇和吴夫人出城去护国寺祈福,拉车的马突然受惊,不管不顾地就在山道上狂奔起来,横冲直撞的模样颇有一副红了眼的架势。吴娇当时都被吓傻了,只觉得命不久矣,没想到沈川巡城恰好路过,冒着被撞的危险劈手斩断了缰绳救了她。
马车这么一停,吴娇直接被甩出了车外,也是沈川抬手接住了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确认她的安全后,沈川就像是扔开烫手山芋一样,一阵风一样立刻走了。
虽然吴夫人说沈川是公务缠身,不得擅离职守,但吴娇却有一种直觉,沈川是为了避开她。
“……我当时就觉得,沈大哥应当是有些厌烦我。”
见吴娇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沈晚也不敢笑出声,只得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勉强把笑意压下,才追问了一句:“当时……他是怎么走的你还记得吗?”
“走?”吴娇愁绪一敛,疑惑道,“什么叫怎么走的?”
轻咳一声,沈晚举了个例子:“就……譬如同手同脚啊,险些摔倒什么的?有没有?”
有了引导,吴娇就也顺着想了下去,半晌呆呆地一点头,“有,他当时走得特别快,差点被一条裸.露的树根绊倒……”
“然后呢?是不是稳住步子后走得更快了?”
沈晚问完话,都不必等吴娇回答,就从她的脸上看出了答案。沈晚眼底不禁多了些笑意,揭起兄长的老底来毫不手软:“我哥他……当时可能是害羞了。”
吴娇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整个人都要傻了。
沈晚分析得头头是道:“他这人吧,其实有点迟钝,可能心里也喜欢你很久了,却一直没察觉。这次救了你,有了接触,他可能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点。”
说完,见吴娇还是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沈晚便又补了一句:“你别不信,这话不是我说的,而是王爷让青苏去问的。青苏说,我哥醉酒后亲口承认他倾慕你。”
这一句解释刚落下,沈晚就眼睁睁看着吴娇的脸烧成了天边绚丽的晚霞。
她坏心眼地静静欣赏了片刻,才又轻声道:“我递帖子请你过来,其实就是想问问你,你现在对我哥是个什么心思。要是你们两情相悦的话,王爷会成全你们的。”
吴娇却好似傻了一样,好半天都没说话。
沈晚也不催她,捧着热茶小口地喝着,体贴地给吴娇留出了消化思考的时间。等她一杯茶喝了一半,吴娇终于恢复了理智,红着脸垂着眼,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沈晚手一抖,险些将茶杯打翻。
她按捺住心中的喜悦,竭力维持住平静道:“那我晚些便将这消息告诉王爷。”
一朝从沉甸甸的心事中解脱,暗藏多年的少女心事也变成了两情相悦的模样,吴娇整个人都显出一种神采飞扬的感觉来。听沈晚提及陆湛,她悄悄看了眼紧闭的房门,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
“一开始我还有些担忧你的,怕王爷娶你另有目的,眼下看你现在这幅样子,我就也放心了。”
见吴娇又恢复了以前的模样,沈晚也从心底开心,故意逗她:“你这么容易就信了?万一我和你一样,是故意伪装出来没事的样子骗你的呢?”
吴娇眨眨眼,讨好地笑:“我错了,我再也不这样了……”说完,她又话锋一转,转移话题道:“而且你也不可能骗过我呀,这一路上我都看着呢,下人们提起你是什么态度,这院子的布置摆设,还有你眼里藏不住的笑意和幸福,都可以看出来的。”
吴娇的性格一直是粗中有细,沈晚倒也不意外她会这么说。只是眼里藏不住的笑意和幸福……沈晚抿了抿唇,摸了摸眼角。
两人在屋里聊了一个多时辰,吴娇才告辞离开,沈晚将她送出门后又折回来,一眼就注意到桌子上精致的木匣子。先前吴娇促狭的笑容又浮现出来,沈晚终究有些好奇,从一摞话本里随手抽出一本,倚着铺了毯子的椅子慢慢读起来。
这话本也不知道是谁写的,故事生动有趣,感情细腻动人,沈晚看得一时入了迷,本意是想在午间小憩前随意看看,谁想到一眨眼就看到了晚膳时分。
但这话本毕竟是写在纸上的,有些字迹又要反应一下才能明白究竟是什么意思,沈晚看得速度便有些慢,一整个下午不过将将看了一小半。
栀初拎着食盒见她这幅入迷的样子,不由有些好笑——
雍王殿下特意请了几个人相互制肘着处理府里的事情,就是为了让沈晚不必太过操劳,能好好调养身体。但谁也没想到,沈晚居然拿着闲暇时间拿来看话本,还一副津津有味、手不释卷的模样。
栀初忍笑将食盒放在桌上,回头轻声提醒了一句:“主子,前院刚传话了,说王爷马上便回来,您还是先净手吧。”
沈晚随口应了声,抬手翻过下一页,刚读完前几句话,她整个人不由一僵,眼里多了点不可思议的色彩。
与此同时,门口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沈晚先是一僵,后是一慌,手忙脚乱地就想把这话本藏起来。但她的动作终究没陆湛快,不等她彻底藏好,陆湛已经挑开帘子走了进来。
沈晚脸上腾地翻出股热意,慌张之下没注意到,被木匣子夹住了手。
陆湛轻松的表情一敛,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上前,眉宇紧皱地将木匣子掀开,将沈晚被夹住的手指解救出来,见那白皙的指尖微微泛着红,陆湛心疼地扫了那木匣子一眼,却瞧见了一本微微展开的书,上面写的内容似乎有些眼熟——
“公子痴情,小姐倾心,月上柳梢,情定今宵……”
沈晚注意到他的动作,顺势看过去,心里一紧,下意识就抬手将那话本牢牢合上。但就这片刻的功夫,陆湛又看清了几个字:
“双兔傍地,桃树成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