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倒退回多年前,云南边陲。
医院里一股子来苏水味,白沉沉的墙壁上,透着无端的死寂和阴霾。
女人要强了一辈子,也终究斗不过命数,知道自己就要油尽灯枯,所以稍微清醒些,就把女儿叫到床前,殷殷嘱托:“孩子,老话说宁跟要饭的娘,也不跟当官的爹,咱们阿诗家的人就是种地,也不比那些穿金戴银的达官显贵矮一截!可妈是真不行了,你主意再大,到底年纪还小,留你独自在这边,妈终归不放心……好了,别哭,人总有要死的那一天。”
少女模样干瘦,一双眼睛却透着机灵,听她母亲说完,三两下就抹掉了眼泪。
“他们楚家虽然没规矩,也还护得住你,那个家人少,也省得你到时候不好应付。你爷爷老了,去了好好孝敬他,你那个爹,他如果肯认你,就和他们好好的。妈能想到的也就这些,其余的事,到时候你就自己拿主意吧,咳咳……”
女人说着,剧烈咳嗽起来,少女忙不迭地点头答应,“妈,你别说了,我都知道……”
这时忽听见敲门声,来人四十多岁,举止有礼,一双眼睛透着世故练达。他视母女二人审视了一阵,才说道,“阿诗琪女士,您好!我叫陈程,首长派我来……”
女人面色苍白,有些艰难地扯出抹笑:“陈秘书远道而来,辛苦你了,请坐!”她的声音带着行将就木的有气无力感,可言语间那份不怒自威却丝毫不减。
陈程落座,暗暗有些折服,心想这位前儿媳果然不简单,哪怕她现在只是个快死的农妇,言谈气宇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少女递了一盏冒着热气的搪瓷缸子到陈程手上,声音细细的,倒没有平常家孩子的认生怯弱:“陈叔叔,喝水吧!”
陈程不禁打量一眼少女,轻声说句谢谢。低头喝了两口热水,他把缸子捧在手里,正想着开口,不防阿诗琪先发制人,“我的情况,陈秘书应该都知道了,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孩子我是托付给你们了。不过劳烦陈秘书回去,给你们老爷子带句话回去——他当年可是再三跟我保证过,楚家,就这一个孙女。”阿诗琪说着,柔和的目光在女儿身上停了停,又蓦地转向陈程,语气坚决,“跟他老人家说,可别食言!”
久经风浪如陈程,此刻还是被阿诗琪的气场震慑住了。
几天后,阿诗琪在医院里病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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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太暗——这是少女对北京的第一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