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晔看着他的神情,知道他是被压抑了太久,不想要再隐忍。数年来,东宫一直处在舒王的高压之下,无法喘气。太子已经放弃了抵抗,看见舒王就退避三舍。只有广陵王不肯认命,还在奋力抗争着。可那样一棵苍天大树,要扳倒又谈何容易。
李晔想护着他,有种护着小鹰的心情。可鹰到底是属于蓝天的,总会想办法去翱翔。
“您按自己的想法去做吧。”李晔妥协道。
李淳的眉眼弯了弯,单膝跪在李晔的面前,激动地捏着他的双肩。李晔点了点头,他就扬起嘴角笑,脸上的表情欢喜的像个孩子。
徐氏带着李慕芸回府,没有让下人通报广陵王,想给他一个惊喜。看到两人在花厅里相对而坐的这一幕,李慕芸的心蓦然收紧。李淳从没有这样看过她,这样的眼神,是在看一个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极其想要得到他的认可。
她有时候都觉得,李淳娶她为妻,并不是因为喜欢她,而是为了这个阿弟。他们之间总有说不完的话,李淳比对着她的时候还要欢喜。
徐氏看了李慕芸一眼,对她说道:“多亏你有这个阿弟。将来就算郭氏入府,只要有他在,广陵王心中总有你的一席之地。你可明白这个道理?”
李慕芸没想到连徐良媛都这么说,咬了咬嘴唇说道:“儿媳……明白。”
“今后怎么做,就看你的了。”徐氏转身,李慕芸连忙行礼,目送她离去。
这日皇宫之中也格外热闹,太后在宫中设宴,给长平践行。长平自小养在太后膝下,太后年事已高,她却远嫁蔡州,不能在她老人家跟前尽孝,席上哭了几回。
李谟笑道:“傻丫头,你又不是不回来了。你都嫁人了,不是从前的小姑娘,快别哭了。”
“皇叔不要笑话长平。”长平噘着嘴说道。
“好,皇叔错了,自罚一杯。”李谟端起酒盏,喝了一杯,“这下小长平不哭了吧?”
长平破涕为笑,回到虞北玄的身边,抱着他的手臂:“你看,我在宫中有这么多的靠山,你以后可不能欺负我。”
虞北玄抱拳道:“臣,不敢。”
长平得意地用手帕印了印眼角,舒王妃说道:“长平,你不是最喜欢月季花吗?这帕子上,怎么绣的是牡丹?”
长平将帕子拿起来看了看:“哦,我现在喜欢牡丹了。”说着看了含羞地看了虞北玄一眼,“牡丹国色天香,岂是月季可以比的。”
“看来是淮西节度使送的了。”舒王妃了然地说道,眼睛却看向太子的席面,“我记得阿念也最喜欢牡丹花了。”
太子李诵神色如常,平淡无争。倒是李谟的神色微变,低声道:“好端端的,你提个外人做什么?”
“非妾身故意提起,只是说道牡丹国色,难免想起当年阿念的生辰时,长安多少显贵人家送了东西到家里。其中有两盆名贵的牡丹,一盆姚黄,一盆魏紫,都长得极好。那盆姚黄是大王送的,另一盆魏紫却不知道是谁的手笔。”舒王妃笑盈盈地说道,好像只当一件陈年往事说起。
长平好奇地问道:“阿念是谁啊?”
坐在贞元帝身旁的韦贵妃慈祥地说道:“当年崔家有两个名动长安的美人,一位就是座下的舒王妃,另一位是云南王妃。不知折了长安城里多少贵公子的心呢。”
舒王妃谦虚道:“贵妃娘娘真是过奖了,妾身只是沾了阿念的光,真要说才情和相貌,还是阿念胜了许多。当年求亲的人踏破了家中的门槛,最后还是云南王抱得美人归了。”
长平仔细想了想那日去崔家参加寿宴时的情形,席间好像是确有一位妇人,容貌甚是出众,旁人都喊她王妃。她一向不将旁的人或事放在眼里,对那个妇人倒是印象深刻。那位好像就是骊珠郡主的母亲?这么巧,她也喜欢牡丹?
虞北玄不动声色地看了舒王妃一眼,不知她何故提起旧事。
席间,一个宫女不小心打翻了酒壶,酒水撒在了长平的裙子上,那宫女连忙磕头认错,长平怒道:“不长眼的东西,这可是我新裁的裙子!”
那宫女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来人啊,把她拖出去!”
立刻有两个宦官进来,将那名求饶的宫女拖出去了。席上那么多人,天子和太后在内,谁也没说什么。虞北玄知道长平素来骄纵,今日才算明白,她在宫中都是可以横着走的。
太后道:“你这裙子还是换下来吧,来人啊,送郡主去我宫中更衣。”
“还是我跟着去一趟吧。”舒王妃从座上起身,走到长平的身边,亲切地牵着她的手,“免得小长平选不到合适的衣裳,又发脾气。”
太后点头道:“也好,你眼光好,长平一向听你的。”
长平向太后和皇帝行礼,跟着舒王妃离开了大殿。在去太后宫中的路上,舒王妃问道:“长平,淮西节度使对你好吗?”
长平闷闷不乐地说道:“好,也不好。若说好,我觉得他根本就不喜欢我。可若说不好,他该给的也都给我了。可我不是要那些,我要他的心。”
舒王妃拿过她手中的帕子,说道:“如果他的心在别人身上,又怎么会给你呢?”
“婶母这是何意?”长平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舒王妃。
舒王妃淡淡笑道:“你就从来没问过他,或者看不出任何的端倪?”
“婶母知道什么,快告诉我!”长平抓着舒王妃的手臂,着急地说道。
舒王妃让宫人都退远了一些,轻轻地在长平耳边说了一番。然后道:“我也只是听到一些风言风语,并没有求证过。你权且听听,自己多留个心眼。”
长平的拳头却握得啪嗒作响,咬牙切齿地说道:“他去过南诏,还跟那个骊珠郡主有过一段情?姓木的,竟然也喜欢牡丹花?这个贱女人,我找她算账去!”她将手帕扔在地上,用力地踩了两脚,气势汹汹地要走。
舒王妃一把抓住她:“你这么去质问,她要是一口咬定没有,你又能拿她如何?我虽是她的亲姨母,也见不得她跟她母亲一个做派。明明嫁了人,却还祸害别人家的郎君。”
长平被她这么一说,更加生气:“那我该如何做?”
“你且试一试淮西节度使,不就知道了?”
嘉柔坐在榻上看书,坐久了腿有些酸,就想改成盘腿的姿势。可是一张开双腿,她就“嘶”了一声,玉壶连忙问道:“郡主,您怎么了?”
嘉柔摆了摆手,她可没脸说哪里疼,估计要被玉壶笑话死。
“你最近留意着门房,若有南诏或者崔府的消息,直接拿来给我。”她吩咐玉壶。
玉壶应是,又说:“郡主还在担心南诏的事?郎君不是说了吗,吐蕃已经答应,短期内不会举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