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六十六年后。
又逢初春,蓬瀛仙洲的乐游山一派鸟语花香,漫山都是红云朵朵的杏花树,连空气都泛着淡淡的花香。
远远望去,宛若一只浴火重生的凤凰。
两列排着的队伍密密麻麻,从山顶蜿蜒到山脚,一眼瞧不到尽头,队伍欢声笑语,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一队是为烧香祈福,一队是来应征厨房帮工。
“凤凰鹤灵观。”烧香祈福的队伍末尾,一个大婶念出高耸山石刻着的烫金大字。忐忑问,“这道观果真有传闻的那么灵?我想替我家闺女求个姻缘。”
“外乡来的吧。”站在应征厨房帮工队伍的大婶看了她一眼,“鹤灵观的玄虚观主可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听我家曾远远见过他一面的那口子说,玄虚道长鹤发童颜,仙气飘飘,只差没立地飞升了,你说灵不灵?”
“对对对。”又一个阿婆回头,感激道,“去年我儿从山崖摔下来,看了方圆百里的大夫都说没救,让准备后事。后来遇到玄虚观主的徒弟翠儿姑娘,不仅一帖灵药治好我儿的伤,甚至身子骨都比以前硬朗不少。”
“玄虚观主?”突然,一道似玉珠落进玉盘的清脆声音好奇问,“婆婆,请问鹤灵观的观主不是须菩提祖师吗?”
“须菩提祖师?”阿婆摇头,一脸茫然,“没听过。你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唔。”清脆声音顿了顿,低声嘀咕了一句,“蓬瀛仙洲,乐游山,凤凰鹤灵观,没走错呀。”
“你……”阿婆还要在说什么,此起彼伏的倒抽凉气声响起。旋即,议论声四起。
“快看快看,那是谁家的姑娘啊,长得比画出来的还好看啊。”
“什么姑娘,分明是天仙下凡!瞧瞧她的睫毛,眼睛,鼻子,嘴巴,唉哟,还有脸蛋,比抹鹅蛋粉还白净透亮!”
“不不不,我觉得她可比庙里的仙女漂亮多了。”
“啧,她的脸肯定涂脂抹粉了!我听说,京城有家粉妆铺,连宫里娘娘都用她家的鹅蛋粉,皮肤嫩得能掐出水。不然你们真见过那么漂亮的小姑娘?反正我活了三十多年,从没见过。”
“现在不就见着了?老李啊,你也别羡慕嫉妒抹黑了,人家小姑娘,唉,天仙呢?!怎么转眼就不见了!我还没看够啊喂!”
“哇,看来刚刚真是天仙下凡啊!”
“了不得了不得。”最先发问的外地大婶顿时喜上眉梢,“这鹤灵观连天仙都光顾,肯定灵!这回闺女妥妥能嫁出去了!”
与外地大婶的喜悦不同,此时的大罗天玄都洞愁云密布,金角和银角抬起比泰山还重的脚一步一步往太上老君的静室挪。
很快,静室到了。
金角看了眼刚刚重金翻修装潢的静室,捏着所剩无几的钱袋,可怜巴巴地拉着银角的袖口:“银角,呜呜,你去吧,我真的没钱扣了。”
银角没好气扯回他的袖口,也翻出空空如也的钱袋晃了晃:“呵呵,你以为我还有钱扣?坦白告诉你吧,我明年的工钱,也被老君提前扣完了!”
金角:“其实我……”
银角:“说话别吞吞吐吐的,听着烦。”
“已经扣到三年后了。”金角嘿嘿一笑,勾住银角的胳膊,“本来有点小小的愧疚,如今听你一说,我决定原谅自己。”
银角:“……”还是不要原谅吧?
“门外何人?”这时,太上老君的声音乍然响起,一听就是刚刚睡醒,慵懒中带着几丝心满意足。
就是现在!
银角抓住机会,回禀道:“回道祖,是银角。”
“哦,银角啊。”太上老君手指一勾,被甩得左右各一只的十方鞋自发飞到他脚上,他满意捋捋白胡,起身倒一杯香茶,优哉游哉呷上一口,“何事?”
“八卦她……”银角斟酌着用词,“趁我和金角打扫丹房时,踩着不知何时和三太子借的风火轮,溜走了。”
“什么?!刚刚才修成人身,她就……”太上老君手一晃,茶杯里的香茶洒到手背,可他顾不上擦干净,一个闪身瞬移到藏宝瓶前。
价值千金的大慈大悲玉净瓶!
他松第一口气,还在。
价值万两的八荒地合天地囊!
他松第二口气,还在。
还未定价的高等法宝一动乾坤龙尾镯!
他松第三口气,也还在。
一阵窸窣,太上老君检查完毕,藏宝瓶内法器珍宝悉数尽在。他当即又瞬移到紫木鎏金柜。
用一根白胡须想都知道,胳膊肘往外拐的李八卦不会两手空空逃家。
作孽啊!
败家啊!
气人啊!
然半盏茶后,太上老君数着一瓶不少的灵丹仙药,感动得老泪纵横:“我的八卦啊,你可算懂事了!也不枉爷爷带你在人间游历六百多年,花光血汗钱给你吃香喝辣,大补特补,助你再次修成人身。”
闻言,一直竖着耳朵静听屋内动静的银角噎了噎,犹豫片刻,他还是吞吞吐吐打断太上老君不切实际的臆想:“道祖,其实……”
太上老君:“说话不要吞吞吐吐,扣工钱!”
“其实八卦把库房搬空了。”银角一字不停顿,“甚至道祖前日新添的纯金置物架,都一起打包了。”
下一刻,一声悲恸动九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