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也是远坂时臣会选择将她送入间桐家的原因之一。
江九幺为间桐樱准备一身全新的红色连衣裙,又替她细心地打理了头发,姐妹俩都是遗传自远坂家的发色,发质柔顺黑亮,再配上由远坂凛亲手系上的红色缎带,站在落地穿衣镜前略显害羞的女孩简直是世界第一可爱的小公主。
母亲和姐姐站在女孩身后,她们连连发出赞美声,惹得镜子里的女孩脸更加红了,一时间房内欢声笑语,所有人就像说好了一样暂时忘记了女孩即将被送到间桐家的事实。
言峰绮礼走到房门口时听到的便是这样一派母女和乐的画面,在他眼里这明明是该为至亲分离而愁苦悲伤的时间,他无法理解这样的快乐来自于哪里,又有何意义。
他毫不犹豫地叩响了房门,意义不明的笑声停止后,远坂葵为他打开了门。在礼貌性地问候后,他的目光越过女人看到了她身后的两个孩子。远坂凛在母亲看不到的地方对不请自来的言峰绮礼做了个鬼脸,这个孩子对他的敌意从两年前的第一次见面起就没有减弱过,又或者说有越练越烈的迹象,但他并不反感,更多的时候还会觉得这才是这个年纪的女孩该有的可爱。
也因为这样,他在两姐妹之间总会第一眼看到姐姐远坂凛,但妹妹作为这个特殊日子的主角也让他无法忽略。
“今天的樱非常可爱。”言峰绮礼没有吝啬赞美,他说的确实也是事实,但在微妙的停顿后又继续说道,“我想间桐之翁在看到这位可爱的继承人后也会很高兴。”
男人的话就像一块尖锐的石头,看似不经意去精准无误地将印在镜子上的美好景象全部打碎,母女三人的笑容立刻变得僵硬,此刻眼底透出的离别之苦才是正确的情绪。
只是短短的一瞬间,言峰绮礼略微扬起了嘴角,那是平时的笑容完全不同的情绪,但此刻他本人并无察觉。
“间桐家的车已经到了,老师是让我来告诉各位——该下楼了。”
虽然该来的总会来的,但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给她们找不自在的。
江九幺为此狠狠地瞪了言峰绮礼一眼,但后者完全无知无觉,还颇为守礼地向夫人颔首后等在门口。
十分钟后,在母亲与姐姐的陪同下,间桐樱来到了远坂家的大门口,而间桐家那边仅派了一名司机来接他们继承人,又或者说将来的家主。
远坂时臣贯彻魔术师的信条,但在此刻,作为孩子的父亲,向来威严的他也露出了柔情的一面。他俯下身摸了摸次女的脑袋,但以他的立场,他没有办法再对她关照什么,能说的也仅有一句——
“照顾好自己,樱。”
“我会的,父亲大人。”
间桐樱向自己的父亲行礼,远坂家的家训是刻进骨血的东西,哪怕到了这样的时候,她也没有忘记。
远坂时臣僵住了,他收回了摸着次女脑袋的手背到身后,来自女儿的撒娇对他早已是奢求的东西了。
他这么做……真的是正确的吗?
虽然不停地说服着妻子,但最后他却将同样的问题抛给了自己。
不,他是正确的。
这么对自己做出了肯定之后,远坂时臣挺直着背脊站了起来,将时间留给了妻子和女儿们。
江九幺不知道远坂时臣此时此刻在想些什么,她也没兴趣了解,转而对很快就要离开的间桐樱多叮嘱两句。
“就算去了间桐家,樱也还是樱。”
“妈妈?”
“妈妈会带着姐姐去看望樱,所以,如果樱在那里过得不好,妈妈一定会接你回家的。”
“……嗯。”
间桐樱乖巧懂事地点了点头,她顺着母亲的怀抱环住她的脖子,将头埋进她的肩窝,同时紧紧握住姐姐的手。
“樱会等你们的……一定。”
远坂时臣没有当面点破一旦过继成功,两家人便不可再往来的规定,带着可以重逢的期待或许对她们都比较温柔。
然而事实上,这种没有任何保证的承诺往往只会把人推向更黑的深渊。
由始至终没有作声的言峰绮礼看着自己的老师,为作为魔术师的他竟然还怀有如此天真的想法感到惋惜。
他将目光投向大门外,间桐樱已坐在间桐家派来的车里,她正与母亲远坂葵与姐姐远坂凛做着最后的道别,在车子发动驶离远坂家后仍探出头用力地挥着手。
啊,比起好几次偷抹眼泪被他发现的远坂凛,那个孩子到最后都没有哭呢。
樱离开的远坂家的一周后,江九幺烦躁不安地坐在自家别墅外的花园中,她面前摆着各式各样开得艳丽的鲜花,这些都是花园里种植的,虽然没有园丁的搭理,但也能开得很好,似乎是远坂时臣动用了植物类的小型魔术。
事实上,远坂府上下都充斥着这样的魔术,包括在穿越之初就让她满头问号的、会自动照明的灯具,对自己的衣食起居一丝不苟的远坂时臣绝不允许任何一个不符他美学的细节。
所以,如果让远坂时臣看到自己的妻子此刻正在进行的所谓插花艺术,他一定会为这伤害了自己眼睛的东西头痛不已。
但江九幺表示——疼死他活该!
她已经第三次被间桐家拒绝探望间桐樱,直到后来她才知道远坂和间桐两家是被互不可侵犯、不可有所交集的盟约束缚着的。
魔术世家并不像普通人家,收养家庭与被收养家庭不可能那么和谐相处,让好不容易过继而来的继承人再频频与过去的家人见面,真当间桐家是那么好说话的吗?
江九幺这才认清了残酷的现实——
间桐樱已经不是远坂葵的女儿,也不再是远坂凛的妹妹了。
“……都是时臣的错。”
她随口这么说了一句,并拿起剪刀狠狠咔擦咔擦了两下他最喜欢的香槟玫瑰。
远坂凛拿着刚收到的明信片一路高兴地小跑到花园时,看到的便是自己向来优雅端庄的母亲宛如恶鬼般耍着剪刀的样子。
“妈……妈妈?”
江九幺一秒收回了表情,捧着脸扬起大和抚子般的笑容:“怎么了?凛。”
被提醒了远坂凛很快就忘掉了刚才看到的一幕,她挥着手里的一张硬卡纸笑容满面地说道:“是雁夜叔叔寄明信片来了!”
“雁夜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