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如同雕塑般矗立在未远川上的伊什塔尔如同连接现世与冥界的媒介,只要用尽全力的一拳就可以中止她的术法,送她彻底回家,然后洪水退去,地震平息,一切都会结束。
是的,只要一拳。
江九幺看着紧闭双眸的伊什塔尔,仅能看到一点还属于远坂凛的轮廓,她咬紧了牙关,脚下发力跳起十数米的高度,然后高举右拳借下落的重力朝对方挥下,但如同炮弹的拳头在要碰触的瞬间又停了下来。
就好像站在她面前的不是正要以洪水灭世的女神,而是那晚在车站向她请求一个拥抱的少女。
“对着凛的脸下手什么的,果然做不到啊。”
江九幺扯起嘴角无力地笑了笑,她松开了拳头触碰上女神没有半点温度的脸庞。
她知道这是不理智的表现,但无论如何还是想试一次,嘴炮拯救世界的可行性。所以她立刻张开了双臂用尽全力地将伊什塔尔牢牢抱住,然后大喊——
“凛!停下来!!”
由于本体遭受到了碰触,那些对吉尔伽美什的进攻全部有意识地转了方向回到伊什塔尔身上,她全身包裹着光芒并立刻向外发出攻击刺向正抱着自己的女人。
江九幺在近距离下正面收到灵脉的冲击,从头到脚的皮肤都像是被扯碎了,一定要形容的话,就像是有几百个容嬷嬷同时给她扎针,连五脏六腑都被一起搅得稀烂。
她不可以停下来。
……绝对不可以!
“凛!你妈我还没有死!一切都是阴谋!”
“没有干死罪魁祸首!你不觉得这才是真正的憾事吗?!!!”
还在维摩那上坐着的吉尔伽美什听到了女人接地气的大喊,在刚才的攻击转移目标后他已停止了移动,此刻正单手支起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底下发生的一切。
他看着她撕心裂肺,看着她遍体鳞伤,也看着她不愿放弃,他忽然想到了在召唤之时窥见的关于她的记忆,也正是因为有了那样不断惨死又不断轮回的经历,她才能无所畏惧地站在这里。
好在这个世界从不吝啬奇迹。
女神身上的符咒停止了游走,大地与海洋的咆哮也渐渐平息,结界下的攻击变为了温和的白光将她从媒介的状态下解开,恢复成了名为远坂凛的少女该有的面容。
苏醒过来的伊什塔尔低头看到了正紧紧抱着自己的女人,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但依旧能从眼神中认得她是谁。
“……妈妈?”
江九幺用力吸了下鼻子,露出最大的笑颜。
“欢迎回来,凛。”
——又或者说,这个女人本身就已经是奇迹了。
吉尔伽美什从维摩那上走了下来,眼下母女欢聚的场面似乎没有他出场的必要,但有些话他还是得作为结束语地交代一下。
“历史永远都是在往前行进,本王是如此,本王的乌鲁克亦是如此,创造、繁衍、发展,毁灭,不断的轮回反复,但黄沙无法淹没本王与乌鲁克的荣耀,后人将倚靠这份力量开启新的轮回。”
他回首望向身后未远川流经的这片远东地区,离真正的乌鲁克相隔又何止数千里,就算置换了已死去的灵魂,也不会改变任何事。
“伊什塔尔,这不会是你想要看到的乌鲁克,也不会是本王的。”
“……我知道。”
倔强了数千年的女神在这一刻放下了所有的执念,在母亲的怀抱下,属于人类的柔软代替了神明的傲慢,让她不得不承认眼下的事实。
她的眼泪顺着脸颊颓败地滑落,无论是尼散月时聚集庆祝的喧闹,还是通灵塔下高声欢唱的赞歌,那些她真正怀恋而守护的东西都已经回不来了。
“我一直都知道。”
只是数千年来,只有我一个人还在乌鲁克等待,结果到最后谁都没有来。
“啊啊,虽然跟你性格不合,但果然还是只有你能称得上乌鲁克的王。”伊什塔尔抬手蹭掉了脸颊上的眼泪,转头对与自己争斗一生的男人淡淡地笑了下。
“嚯,还真是难以置信,竟然能从你的嘴里听到对本王的称赞。”
吉尔伽美什回了个略带讥嘲的笑容,原以为对方会跟过去那样暴跳如雷,但最后也只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那你可要好好记着,估计也就这么一次了。”
吉尔伽美什一怔,随后闭上眼睛发出短促的笑声。
啊,就这样吧。
江九幺笑着摸了摸鼻尖,事件的发展意外还算顺利地解决了,这两位颇具渊源的大佬至少在眼下达成了一致。
那么——
“接下去就只有间桐脏砚那个老混蛋了。”
到了这个地步,管他是谁最后得到了圣杯,但只有这家伙绝对不行。而现在有了伊什塔尔的加入,哪怕对手是他也没有在怕的了。
于是在快速地交代完间桐脏砚做的好事后,他们接下去要做的就是去救回被他控制了的小樱。
可就在伊什塔尔得知真相准备彻底结束施咒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个男人的笑声,而那偏偏是绝不可能再出现的笑声。
江九幺和伊什塔尔的身体几乎同时僵住了,她们转身望向笑声传来的方向,那本该什么都没有的空间忽然扭曲,而从里面走出来的竟是早死于间桐脏砚阴谋下的——
“……时臣?”
端正深邃的面容,挺直优雅的身姿,习惯穿着深红色西装,手握着镶有红色宝石手杖的男人,无论怎么看,他都是故去的远坂时臣本人。但他的表情又是那么得违和与不自然,仔细一看,面部皮肤下竟有数条活物在游走。
“不对……你不是远坂时臣,你是——”
下一秒,江九幺已经捏紧了缠绕着火焰的拳头,在飞速地移动后凌空起跳,狠狠砸向了正朝自己露出邪佞笑容的男人,他嘴角随即高高扬起,浮现令人作呕的诡异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