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在自动驾驶,因此车头内的床上,头发半白的列车长正躺在床上,听着他设计的宝贝火车前进的声音睡得香甜。
他不知道,他的门缓缓地打开,一个黑发散乱的女人走了进来。
第26章 生存(十四)
李今念走进这扇门, 反手关上并上锁, 慢慢地走到这个看起来已经六十多岁的老人床边,她想到乘务员说的话,贩卖奴隶的生意是他在做的。她想,这种人没有良知, 心肝都已经黑透了,坏人变老了。他的这列火车, 已经让他成为了净化区走到哪里都最受追捧的人物之一, 成为了他最佳的敛财工具,他从蚁巢获得的利益绝对比大多数人要多,可以说已经富到流油, 可是他居然还不满足, 还要将蚁巢的人当做奴隶一样贩卖出去!
压抑着怒火,她用从头等舱拿来的胶布, 将他双手双脚都捆了起来, 他已经习惯了在摇晃中沉睡,所以一时也没有被这动静弄醒。
等李今念绑完了,她一把将他从床上拖下来,扔在地上,这下他终于幽幽醒来, 但还没完全清醒,李今念蹲下身啪啪啪左右开弓疯狂抽脸, “垃圾垃圾垃圾垃圾!”
他在抽打中从懵到清醒, 刚要叫, 一把枪的枪口就塞进了他的嘴巴里,吓得他瞬间抖了一下,眼睛瞪大看着李今念疯狂示意,脑袋慌张的小弧度的摇晃点头,生怕她立刻就开枪没得商量。
越有钱的人越怕死,尤其是这种贪得无厌的人。
李今念把枪从他嘴巴里抽-出来,抵在他的脑门上,她并不会用枪,但是气势上却很像一个会使用各种枪械的杀手,眼神更是凶得很,她问:“钥匙在哪?”
“什么?”黑暗中,列车长看不清李今念的脸,也看不到她手腕上的手环,听到女人的声音更是一愣。
“蚁巢那些人手上戴的黑色手环的钥匙在哪?你只有五秒的回话时间,否则你就死吧。”说着枪口用力在他脑门上顶了顶,吓得他差点尿裤子。
要从一个贪生怕死的人嘴里挖出任何秘密都太简单了。李今念从他的床头柜底下带锁的抽屉里拿到了钥匙,钥匙是一个红色的小卡片,里面装有芯片,就跟一个门卡似的。卡片按在黑色手环上的一个小小的红点上一会儿,手环发出轻微的嘀声,卡在她手腕上怎么取都取不下来的手环一下子松了开。李今念立即将它扯下来,一瞬间仿佛也有什么从自己的心上松了开。
李今念吐了一口气,转头立即也用胶布将列车长的嘴巴捆成木乃伊,然后再将他整个人和床脚捆在一起,一大圈的胶布都用完了,好在这个车头里还有很多可用的东西。
黑夜和白天交汇的最黑暗时刻已经过去了一大半,第一缕天光已经快要来临,可李今念的事情才刚刚进行到一半。
她回到头等舱,沈从已经醒来,正在洗手间里蠕虫一样挣扎试图挣脱,还试图把洗漱台上的东西撞下来引起车厢外面警卫员的注意。看到李今念进来,那双凤眼的目光凌厉得仿佛化作刀子要将她割裂。
李今念走过去一巴掌抽在他脸上,沈从的表情从震惊瞬间变换到震怒,而她自己也吓了一跳,呃……大概是刚刚抽列车长泄愤的时候抽得手还有点儿反射记忆,心里一个不爽,手下意识就这么抽过去了。
不过她也没什么可抱歉的,“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干脆反手又抽一巴掌。
在沈从怒到要爆炸却拿她无可奈何中,她悄悄将沈从从头等舱拖进了车头里,列车长看到这个,眼睛瞪得几乎快要脱窗,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竟然如此胆大包天,也万万没想到外交官大人居然斗不过她,也落到了和自己一样的境遇,然后心里稍微有了一些安心,觉得沈从在这,那么到时候自己能蹭一蹭火车上精锐特种部队的全力救援,活命的几率比较大。
将沈从捆在另一支床脚上,想了想又用胶布把他的双手捆成哆啦a梦,让他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然后李今念又回到了头等舱,从头等舱顶部的排气口出去,顶着凛冽的夜风和两边万丈深渊般的威胁,回到了之前遇到穆多的那节车厢,她打开排气口,依然蹲在墙角的穆多立刻抬起头来。
李今念跳进去,发现原本那个还活着的孩子已经凉透了,眼眶一热,瞬间落下泪来,不过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所以她擦掉眼泪收回视线,蹲在穆多面前,将他的手抬起来,钥匙按在他手环上的红点上,几秒后,手环松开了,她将手环从他手上抓下来,揉了揉他泛红的手腕。
“看到没有,这个这样用。”李今念对穆多说,然后把钥匙塞进他手里,对他说:“我已经劫持了这列火车的列车长和最尊贵的人,所以我们有机会获得这列火车的控制权,让它把我们全部送回家,但是前提是我们所有蚁巢人都必须同心协力。在这之前,我还必须得到你的帮助,穆多,你能做到吗?”
穆多那双又黑又大的眼睛看着李今念,眼前这个女人的眼神还是如同初见一样看起来柔软可欺的模样,湿漉漉的,眼睫毛都有些被泪水黏在一起,他在蚁巢里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柔软的……英雄,也不知道在蚁巢之外的地方是否有。
他捏紧了这枚钥匙,点了点头。我不会再骗你了。
“很好,等我的信号发出后,你就行动。”李今念揉揉他的头,“保护好自己。”
穆多离开车厢,通过外廊轻手轻脚地往火车尾部去了,而李今念只能继续通过排气口回到火车顶部,小心翼翼地回到车头。
车头内,沈从和列车长依然被困在床脚上,李今念这种一层又一层的蛇精病捆绑方法虽然笨拙,但基本不是正常人能挣脱的。一进门,李今念一直提着的一口气就松了下来,一下子感到了疲惫,将门锁上后,她往地上一坐。因为心理上的松懈,这一夜发生的一切在脑中回潮,那些被压下去的情绪也再次出现,那些愤怒、悲伤和恐惧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她不由得抱住自己的膝盖,将脸埋进膝盖里,肩膀微微颤抖。
沈从从李今念进门的那一刻起就瞪着他,那双凤眼里戾气翻涌,脑子里瞬间出现几百万种将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折磨到死的方法,却没想到这个胆大包天的绑匪此时竟然露出无助胆怯的小女孩模样,就好像这一晚上的这些事情不是她做的一样。他愣了一下,然后冷笑一下,心想后悔了吗?现在后悔已经晚了。他猜测她是发现了蚁巢人在净化区的待遇,一时愤怒难当,冲动之下劫持了他和列车长,真是愚蠢,幸运者号在五十米的空中前行,车上有军队有武器,她根本无处可逃,做这些事不过是徒劳而已,还招来一波仇恨让自己未来陷入彻底的黑暗之中。
不过不得不说勇气可嘉,毕竟这么多年里,他没听说过哪个蚁巢人像她一样,当然有人反抗过,但他们的那种反抗粗暴而直接,很快遭到无情的镇压。当然他对列车长也有一些迁怒,要不是他搞这种生意,让蚁巢人上这列火车,哪会有这种麻烦。
此时夜晚开始下沉,白天翻上,黑色的天空变成了灰蒙蒙的蓝,轰隆前行的火车内,已经有了不少动静,有起床上厕所的,也有肚饿起来吃东西的,甚至已经有人蹲在外廊上刷牙。
李今念猜测穆多已经回到了蚁巢人身边,抽了抽鼻子,红着眼睛站了起来。好了,该继续工作了。
她走到驾驶座上坐下,看着眼前的半圆尺型的操作台,那些红的绿的按钮,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又从驾驶座上下去,将戴在她和穆多手腕上的黑色手环分别扣在了列车长和沈从的脚踝上,这手环有伸缩功能,所以也能扣得上。
扣上之后,她撕开列车长嘴巴上的胶布,用枪指着他问那些操作台上的按钮分别是干什么的,列车长一一作答,李今念还不信任他,问出火车的设计图来。
沈从在隔壁看得气得肝疼,这女人连拿枪的姿势都不对,一看就是个不会用枪的,列车长却怕得连这个细节都没注意到!
李今念当然不敢相信列车长的话,这些按钮那么多,按下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万一是陷阱呢?所以她听了他的话后,再对比设计图,万万没想到她只是因为胆子小而做出的以防万一的准备是正确的,列车长真的把其中一个陷阱按钮说成了强制停车按钮,李今念只要按下去,脚下的踏板就会掉下去,下面有个笼子等着她。
李今念生气地再次把他打一顿,列车长鼻青脸肿,眼泪鼻涕横流,搁在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身上这样看着很可怜,可是想到他做的事,想到他手上不知道拐卖了多少蚁巢的男人女人和孩子去给别人折磨和糟蹋,她就毫无怜悯之心,要不是他还有用,她真想直接把他从火车上扔下去,像之前那头禽兽一样摔得粉身碎骨,省得恶心到自己。
掌握了这列火车的另一个核心,意味着能得到的益处很多,其中一个就是,李今念发现车头这边能监控到各截车厢内的画面,这简直让她惊喜,也好在她昨天深更半夜行动,这个老家伙熬不住夜已经早早睡下了,否则搞不好行动就失败了。
沈从一直盯着李今念,看着她的这一系列行动,他怀疑她是准备让火车停下,下车,甚至可能会带上一个人质,比如他?如果是这样,那她也还是愚蠢,现在地面哪里都是一片荒芜,不是废墟就是森林,都是部队们最擅长的作战地点,她自己一个人都跑不掉,更何况还带个人质,所以说她一开始就是错的。
沈从轻视李今念,所以他也不会想到她要做的事远不仅仅如此,她的胆子只有普通人的大小,但她的意志力却很坚强,该做的事,就算哭着也会去做完。
朦胧的天空渐渐变得清晰起来,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各节车厢都响起来杂乱的声响:厨房正在忙碌地开火;乘客们因为暴富而扬高声音说话谈笑;尾部的几节车厢内,一脸高傲的女乘务员催促蚁巢人起床工作;孟长生因为发现李今念一晚上没回来而担心地问她,女乘务员知道男乘务员把李今念带走了,只当李今念和他在厮混,没理会她;车厢下面,闷热的动力房内,锅炉烧得水汽滚滚,累到晕倒的人在管理者的吼叫声中被随意拖到一边扔着……
幸运者号苏醒了过来。
李今念看着眼前监控器内各车厢以及动力房内的监控画面,深呼吸了一口气,有些颤抖的手按下了全车广播按钮。
她想,天啊,我在做什么?我怎么会做这种事?我怎么敢做这种事?简直就像做梦一样。
各车厢内都响起了广播开始前的预备声,纷纷都看向了发出声音的位置。
沈从冷冷地看着李今念,心想终于要开始了,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她怎么自寻死路的。
李今念喝了一口水,再次深呼吸,张着嘴巴酝酿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把声音从咽喉里挤出来:
“这里是幸运车号车头,我是李今念,来自蚁巢4区,这列火车的列车长和最尊贵的外交官沈从,都已经被我挟持了。现在,所有人都要听从我的指令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