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我们已经抓获多名与列车长进行交易的嫌疑人、对此知情不报的官员,同时解救出了所有被奴役的蚁巢居民。外交官沈从自两年前开始接手与蚁巢各区的合作项目, 本该对幸运者号上发生的一切了若指掌, 却对列车长的行为毫无察觉, 可谓失职,让人失望至极,故决定将其革职查办,诚挚希望蚁巢人民将他押解至净化区, 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
从一百多年前开始,净化区和蚁巢就一直保持良好的合作贸易关系,我们不希望这个关系因为这件事遭到破坏, 因此净化区诚挚邀请各位来净化区将受难的蚁巢居民们接回家, 以及与我方进行赔偿商议, 我方愿意尽全力补偿蚁巢人民的损失和受到的伤害。
也希望蚁巢能将火车上众多无辜的民众送回净化区,冤有头债有主,不要牵扯到无辜的人身上, 让我们和平且有力地解决这件事。
净化区恭候您的到来——
这是净化区今天早晨发来的回信, 最先给出反应的是有家人在净化区的蚁巢人们, 内心的牵挂让他们迫不及待地就想要搭上火车去净化区带回他们的家人, 当然还要讨伐净化区, 这件事别以为随随便便说几句话就能够解决。
李今念对净化区充满了不信任,从那列火车上的人就能看出来他们整个国家对蚁巢的态度,这封充满虚伪、避重就轻的回信里,他们将过错全都推给了列车长,将他们全都摘了出来。可沈从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而他们轻描淡写地用一句“失职”就将沈从摘了出来,让他们将沈从带回去,可见还是想要保沈从的。至于没有被提及的列车长,想必已经是一枚被废弃的棋子了。
净化区武器精良,蚁巢人连一杆最垃圾的枪都没有,去了那边跟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他们是真的想要和平地解决这件事,还是想要进行报复?要知道这些人,几乎等于白拿了蚁巢那么多贵重珠宝,却连一支营养剂都不愿意用正常一点的材料去做给他们,这是多么多么多么极致的藐视和嘲弄?
李今念躺不住了,她竭尽全力地把那些蚁巢人送回来,不是为了让更多蚁巢人去送死的。
她从床上爬起来,忍着痛走出病房出去,莫铎正在站台上,同时站台上还有不少蚁巢人,他们正嚷嚷着要立刻出发。莫铎见到她,就走了过来。李今念张口就要问,不想一下子就被抱起来,整个人贴在了他强壮温暖的胸膛上,强烈的男性气息一下子将她笼罩,有人立刻起哄吹起了口哨。李今念瞬间回想起两人尴尬的没有关系的那种关系,苍白的脸上瞬间涨得通红。
莫铎抱着李今念轻松得就像捧着一只小鸟一样,很快就将她抱回病房,放回床上,“老实躺着。”
李今念没太多心思去尴尬,还是抓紧机会立刻问:“为什么同意去净化区?有多危险你想不到吗?”
“没有危险。”莫铎抓着被李今念拔下来的针管,那细细的针管在他的大手上跟跟头发丝似的,他长这么大没用过这玩意儿,担心一不小心给它捏断了,因此用一种小心翼翼的姿态捻着它。
李今念对此毫无察觉,“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没有危险?”
“净化区目前不会想跟蚁巢彻底闹翻,蚁巢里有他们想要的东西。”莫铎打算把它扎回李今念的血管里,但一抓李今念的小胳膊,选择放弃,他不敢扎,怕力气太大给她的血管扎了个对穿。
李今念下意识想到的就是那些金矿石宝石矿石,“我不认为他们会因为这些东西而低头。”
“当然不是,他们想要的是侵入者的尸体,更想要活的侵入者,老子懒得理他们。”
李今念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有些不可思议,“为、为什么?”
莫铎那双充满侵略性和威慑力的虎目盯着她,说:“为了变得像你一样。”
李今念一怔,手下意识地搭上自己的腿,缓缓明白了。笑面医生给她换上的是某个侵入者的腿,这个侵入者一定是某一种从异世界来的神奇生物,所以安装在她的身上后给她带来了这些变化和能力,但不仅仅是这一个侵入者,其他侵入者或许都或多或少都具有一些价值,有些甚至能让人产生变异,就像她一样。而净化区那边知道这些价值,因为侵入者是从蚁巢所在的地下出现的,所以他们只能依靠和蚁巢交易来获得它们。
如果是这样,那么这个交易对于净化区来说就是关乎他们的未来的交易,跟他们的未来相比,这次的火车事件又算得了什么呢?
莫铎靠在椅背上,姿态懒散仿佛一只晒太阳的雄狮,看似鲁莽的外表下,那双眼睛却有一种他什么都知道只是懒得理会的懒散和锐利,因此无论他再怎么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哪怕是刚睡醒微微睁开眼眸的时候,也像狮王苏醒,散发着一种威慑力,让人感到紧张和压力。
“今天早上我们发现从幸运者号上搬运下来的货物中,侵入者的尸体不见了,大概是笑面医生偷走了吧。笑面医生一直在抓侵入者做实验,导致我这边抓到的侵入者少了很多,所以他们看笑面医生很不爽,将他打成破坏净化区和蚁巢合作的叛乱者,希望我能把他抓住。其实不过是因为利益受损。他们那边对侵入者的渴求足以让我们这一次将他们狠狠搜刮一笔。”
莫铎脸上露出了笑来,一种相当嚣张的笑,眼中有明晃晃的算计,仿佛一个马上就要带着手下去打劫肥羊的土匪头子。
李今念愣愣地看着他,莫铎对上她的眼睛,心头一跳,痒痒的,心想,还得要一点女人喜欢的东西才可以,这个疯婆娘可不好讨好,她是与众不同的,不是好吃好喝供着就行的,要不是发现净化区是个垃圾堆,自己回来了,早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从早上各区收到回信开始,就有很多其他区的蚁巢居民朝4区赶来,4区开通了直达通道,从几个区境线那边开始分别划出一条直达车站的地道,任何不按照这些地道走的人都会被当成是偷渡者,区长莫铎讨厌偷渡者这件事人尽皆知,所以其他区的居民都很规矩,没有人想在这种时候节外生枝。
由于有些区距离4区很远,所以幸运者号特地等待三天才会启程,原本的目的是等待各区区长派来的人以及想要去接自己家人的人的,哪知有不少打着要为蚁巢人民讨公道的旗号的人也跑了过来,既有名不见经传的小虾米,也有在各自的区中赫赫有名的高手和臭名昭著的人物,也不知道到底是真的要为了蚁巢出头,还是纯粹想凑热闹或者想趁机偷渡到净化区去,反正火车座位多,莫铎无所谓,毕竟他可没有要为他们负责的打算。
这三天4区非常热闹,整个车站熙熙攘攘嘈杂万分,李今念的病房被骚扰过很多次,她因为这次的事件,名声被传播了出去,很多人都想要看看那个发动这次事件的女人是何方神圣长什么模样,不过都被莫铎安排的人以及自主守在李今念病房外的那些幸存者们拦下来了。
李今念也因此一直都呆在自己的病房里,因为无所事事,所以想得也多,她开始对未来感到疑惑和茫然。
一开始,她只是想要活着,现在活下来了,看样子也不会轻易死掉了,那么之后呢?她要在蚁巢里生活,像其他人一样每天去挖矿,晚上下班回自己的山洞,第二天继续重复前一天的生活,这样吗?或者当区长的女人,什么也不用干,吃饱了睡,睡饱了吃?活着的价值又是什么呢?这不正是自己以前过的那样的一成不变,毫无价值的日子吗?
可是她又能怎么办?蚁巢就是这个模样。一开始她想要去净化区,就是有想要回到正常社会做一个有梦想有追求的人,或许还能重操旧业,当一个服装设计师,在职场上好好努力,努力在这个异世界正常地活着,可是现在她唯一的希望也没了。
超级英雄拯救完世界后回家该干啥还是得干啥,现实中该苦恼的问题还得继续苦恼,体验了一把当英雄的李今念,也面临着这样的生活的难题,可他们至少都生活在他们熟悉且习以为常的世界里,但李今念却是在蚁巢。
思考着人生,李今念恢复得很快,只不过是三天时间,她就感觉到伤口已经在发痒长肉,同时她的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念头——她要不要也去净化区看看?
如果这一趟确实像莫铎说的那样没有危险,又有那么多个蚁巢人在,连莫铎也会去,那么跟去看看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一来她的心里还有些疑惑没有得到解答,二来反正无事可做,又不想回到地底下去。
这样想着,李今念便决定跟着去了,莫铎当然没有意见,他巴不得李今念跟在他身边呢,虽然他没有什么追女人的经验,但他不傻啊,知道什么叫近水楼台先得月。反正有他在,没人能伤得了她。
于是在第三天,幸运者号便装满了蚁巢人,轰隆隆往前开了起来,驶出了车站,在高高的铁轨上前行。
……
在幸运者号没有按照他预估的时间返回来的时候,沈从就意识到事情有变,车站没有完成他的任务,甚至可能被反杀,虽然难以置信,却也只能咬着牙转身往回走。
而这样的做法,让跟着他们一路往前的人们哀声哉道,内心不满都溢了出来,毕竟他们就是从那边走过来的,走得脚上都是泡,几乎要死要活,现在居然跟他们说往回走!那一开始他们到底是为什么要往这边走!本来他们一开始的怨气还憋着,开始往回走后就憋不住了,要知道一开始他们就怨恨这些特种兵只顾着沈从一个人,如果不是只顾着沈从现在他们根本不会落入现在的境地。
“什么天之骄子,我看也就是刚好生在好人家占了我们这些纳税人的便宜而已,我要是也生在沈家,我也能是个天之骄子了!”
“带的这是什么路?到底带我们去哪?一路上死多少人了,药品也不愿意分,他的命可真是比我们高贵!”
“说什么平等,呸!说什么人民公仆,去你妈的!”
“……”
最开始只是一两个人小声发泄的骂,后来越来越多人,谩骂声此起彼伏。
沈从带着特种兵们走在最前面,听着这些谩骂,眼中寒光闪烁,戾气像翻涌的云海,屈辱,屈辱,屈辱……从李今念那个女人出现开始,他就陷入了屈辱的泥沼里,品尝到了他从来未曾品尝过的屈辱滋味,至今都没挣脱出来。这个女人将他的骄傲踩在了脚底下,踩完还狠狠地碾!
以至于他每当他靠着大树休息的时候,睡梦里都会出现那个可恶的女人的身影,一开始他只是狠狠回敬了她,可后来在梦里她都变得越来越可恶越来越狡猾,让他招架得越来越费劲,醒来心情都糟糕透顶,都要咬牙切齿地叫她的名字一遍。
火车轰隆的声响传过来的时候,正是大中午他们在树荫下休息的时候,听到这阵火车声,各个激动不已如同听到福音,等他们看到火车是从蚁巢的方向开过来,而不是从净化区的方向开过来的时候,脸上的激动才变成紧张和畏惧。
火车在他们上方缓缓停了下来,火车外廊上站满了蚁巢人,一条绳梯放了下来,净化区人无一人敢动。
他们听到上面有人说:“我们去净化区,只带沈从和部分能干活的人。”
沈从立刻猜到现在是什么情况,虽然感到屈辱,但知晓这些人不敢杀他,便上了车,而其他人看到沈从上了车,想到蚁巢人说的话,立刻争先恐后地往绳梯上爬,生怕不一小心慢了被丢弃在这荒郊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