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回军营,其实正是与那个白衣蒙面鬼士有关。
前些日子,虎儿正在军营外的野坡里训练鬼卒,鬼卒们练着矛戈对战,叮叮当当的金属相碰声,在空谷间回荡。
异常思念家乡的虎儿便独自攀上山坡,向着家的方向眺望,无奈家乡迢逖,途程漫漫,并不是一日两日所能到达的,想想自己出来已是几番花开叶落,飞雪寒霜,雁鸿来往……
正在走神时,却不觉身后站了位白衣蒙面鬼士。
白衣蒙面鬼士先施一礼,然后便说:“小壮士,英姿勃发,雄威胆壮,只是投错了将领……”
虎儿见对方并无恶意,且口出豪语,便低低地叹一口气。
“壮士乃少年英雄,为何不投反秦大军,定是前程似锦,建功立业……”
虎儿躬施一礼说道:“我乃根生野莽,过惯了农桑生活,又是腹内空空,仅是一介武夫,岂能如贤达所言?请问,贤达是……”
白衣蒙面鬼士轻轻点头,颔胸施礼:“浪夫乃是雍门司马帐下一名谋士,只因我俩交情甚笃,况敬佩雍门司马大人的人品志向,便在他了无消息之时特来敬拜少壮士,知少壮士耿直正气,不同于那些奸佞污吏,希望共举反秦大旗。”
“噢——原来贤达乃是雍门司马帐下,怪不得如此风范……”
“在下还不敢忘记,少壮士的大恩大德,来日定当回报。”
“只可惜没有雍门司马大人的下落,我又无能为力……”
“少壮士,您暂且留在这军营中,待我联络四方义士,一旦时机成熟,定来拜请少壮士出兵相助……”
虎儿深施一礼,点头答应。
白衣蒙面鬼士匆匆告别。
眉月儿问道:“虎儿小弟,你没问他的名姓吗?”
虎儿说:“见他綦巾遮面,定是不愿透名道姓,就没问……”
眉月儿早将自己和嫂子佳勃如何被鬼卒包围捉拿,白衣蒙面鬼士如何在危急关头出手相救,告诉了虎儿,虎儿便更加坚固了自己与他的约定。
“只是这可怜的小岁岁,寿夭未尽,却被妖蛛郑袖的手下掳到此阴世,该如何将她送回阳间?”眉月儿听到小岁岁去了草房后面玩耍,幽幽地说道。
虎儿更是为难,却拿不出绝妙的好主意来。
儿子明早便要出发了,老婆婆这天夜里便是格外忙碌, 她不知道儿子此次远行,什么时后才能再次回来,却只知道这么多年的盼望并没有落空。
这下一次的盼望,也许比前些年的盼望会更加难熬,犹如一个已经结疤的伤口再次被撕开,思念的煎熬会从头开始,而且越来越浓。
老婆婆将已经捆好的棉衣再重新拆开,翻出来看了一遍,再重新捆好,可过不了一会儿,她又一次将包拆开,年纪大了,生怕丢下什么。又生怕这个夜晚过得太快。当听到第一声鸡叫时,她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待推门看看天空的星辰,这才默认了这一声鸡鸣的准确。
老婆婆轻声轻脚的,生怕将小岁岁吵醒了,眉月儿却真像一个姐姐,虎儿围在她的身边,听着她的叮嘱。
这间小小的草房里,拥挤着拼凑起来的温馨与牵挂,虽说这拼凑较为短暂,却为永恒,令谁都不可犹豫的加倍珍惜。
待虎儿再次走近小岁岁的炕边,为她掖盖一下被角时,却分明听到被窝里的啜泣声,小心翼翼的,仿佛担心吵醒了他们。
“嗯?怎么回事?……”虎儿冲娘努努嘴。老婆婆登时明白过来,低低地说:“唉!这孩子命苦,咱得想法将她送回阳间去……”
只见小岁岁的被子猛然一掀,啜泣声遂被扩大,于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她边抽噎边说:“俺不让虎儿哥走……”
啊!虎儿顿时泪流满面。
小岁岁清稚单纯的字眼,却道出了此时草房里娘和眉月儿还有自己的心境啊!
老婆婆、眉月儿望着小岁岁,小岁岁却双手揽住虎儿,虎儿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眉月儿只好在一旁哄劝:“小岁岁,虎儿哥哥还要去打坏鬼,打完了坏鬼,就回来了,再不出去了,听话,小岁岁。”
小岁岁的细嫩双臂却用力地箍住虎儿的脖颈,越来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