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茅屋暮色图》挂于画廊正厅,品咂几番,一股无法用语言表达的兴奋和满足让自己信心百倍!
“好!真没想到,效果会这么好!”
这幅画,已经欣赏过数百遍,但真正以此次的心境欣赏还是第一次。
画者用笔如风,皴、勾、点、勒之间看出画者心力过于激狂,按说这是一幅静图,却应蕴含如涌的动态!可是此画却以动显动,无静平之笔,显然成为此画的致命弱点,再看这风笔之尾,收得过硬,不潇洒。狂诞之气过于外溢,内涵包容浅仄!
如果说这种画作,也堪称为价值连城的话,真不知这位画者是什么背景?
三只猫——嘁!若是让自己去写生此画,则应当:心如水中沉石,气若山间漫雾!否则,春水,鸭戏,小草房……何以如诗一般相汇?
那个年轻女子,也该来取画了吧!画廊里的甲醛气味略微淡了一些。
下午奶奶端来一大盆鸡肉,自己家养的鸡,吃起来放心,肉质硬实,不像买的白条鸡,一炖即熟,连那鸡脯子肉都絮得像没了汁的甘蔗。
只可惜这些鸡全没了头,堆在黄澄澄的鸡汤里,既可怜又恐怖。
奶奶坐在一旁,望着四壁的画作,好像直到今天,才对自己的孙子有了真实的评价。她不懂美术,最朴素的审美只能介于画得像与不像之间。奶奶在这里坐了半个下午,唯一的评论就是:“童童啊!你画得画可真俊呵!唉,有一天奶奶要是走了,你能不能为我和你爷爷画一幅画?”
“奶奶,您这是说哪去了?”楚江童忙移开话题,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将铺在脚前的报纸团起来,连同鸡骨头也丢进垃圾桶里,打着响亮的饱嗝,欣赏起奶奶来,心里一阵酸楚:奶奶啊!差点就失去你了!
那天早晨,奶奶挂在门边的样子,至今仍然害怕得不大敢往细了想。尤其是从门缝中,只看到她的一只悬在半空中的脚时,那感觉不仅仅是恐惧还有绝望。
奶奶一本正经地说道:“小童,奶奶年纪大了,糊涂啦,可你还年轻,事事多思量,咱可不能一根筋,再说,这“四耳朵”作了也就作了,咱可不能再去伤害它们呵!”
“奶奶放心吧!我不会去找它们,若是误会,到时候它们就自然弄清真相的……”
其实,这件事压根就没打算找“四耳朵”算帐,反正自己没对不起它们,只是想知道,奶奶自缢的真相。
“奶奶,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早晨,为什么会……”楚江童小心翼翼地避着敏感字眼问道。
奶奶想了想,然后彻底地摇摇头:“奶奶真记不清了,那天早晨,就只记着满院子站满了人……”
“奶奶,在你看到我们之前,听到过什么动静没有?”
没想到,自己的这一提醒,还真管用。
奶奶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抽动几下,眼睛半眯起来,道出一个极有价值的线索:
……那天早晨,天还没亮,就听见大门响,起初以为是谁有事呢?转脑瓜子一想,这么早,有人来的话一准会喊几声的,我以为是夜里忘了闩大门,被风刮得呢……”
跟着奶奶的回忆,楚江童仿佛也来到院子里……
“我突然记起,可能是小黄狗夜里挣断了绳子,要回家呢!外边的天,灰蒙蒙的还看不清人,我当时一点儿也不害怕,过了十二点,就不怕了……”
奶奶说到这里,抽了一口气。
“咝——我推开门后,过了一小会儿,小黄狗才猛地窜进来,我看得清清楚楚,它好像正在追撵着一个东西似的,进了院子后,就疯了般地乱撕乱咬,还冲着屋门大声吠叫——也没看清它撕咬啥东西,一会儿就窜出去了,叫声也不大正常。这时我才害怕起来,赶紧回来,也不知为啥,咣当——关上门……”
奶奶捂着胸口,急喘着仿佛又回到了当时。
“……关上门后,就听到门轴吱吱哑哑地响起来,我可不敢再去开大门了,这不,急急向屋里走,一抬头,屋门在一下一下地拍着,好像有些人正从屋里走出来似的,我觉得脸上被风搧得麻酥酥的凉。一阵害怕,头就像炸开一般,什么也不知道了……”
奶奶说到这里,楚江童的心也紧紧缩起来,对那种熟悉的门轴声,产生了窒息般的揣测。自己敢断言奶奶所听到的响声,与自己听到的肯定相同,而且爸爸也听到过,如此说来,奶奶的自缢,与这响声一定有直接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