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皇后毕竟还是有自己的势力在,否则也不可能监视长安城内的大小官员。
民心和大势或许不能帮助李休胜过皇后,但是却可以帮他占据一些优势,只不过这些浮于表面的优势在这种时候无法起到任何作用罢了。
皇后居住在凤仪殿,偶尔也会去两清宫,就像陈知墨居住在竹林里,偶尔也会去后山一方小池当中一般。
每个人都有自己常住和喜欢住的地方,书院和梅岭,陈留王府与朝月亭。
皇宫对于李休来说是一个陌生的地方,脑海里只有大概的轮廓,他小时候常来,李来之死后李安之担心他会成为皇后等人暗害的目标,所以就将其松到了听雪楼。
李休长大以后只回来过一次,就是杀杨妃的时候。
那一天很热闹,因为杨妃的年纪足够大,辈分足够老,而且还是一位五境宗师,虽说最后死在了杨不定手中。
那一天真的很热闹,繁华的喧嚣仿佛还萦绕于耳,今天则非常安静。
寂静的深宫就像是杳无人烟,没有了人来人往,唐皇的妃子不多,只有一些,这些年来都是深居宫中从不露面,何况唐皇闭关,十余年见不到面,皇后手段又足够雷霆,平日里妃子们都是过着自己的日子,不惹事不闹事,后宫难得的清静。
除了前些年比较受宠的何妃之外,何妃就是三皇子的生母,只有她在唐皇闭关之时被临幸了数次,所以才诞下了三皇子。
只是很可惜,现如今三皇子以及何妃都已经死了。
东宫方向传来的气息有些凌乱,在他们这头大战还未开启之前,那十位宗师就要承担全部的大阵威势,自然是分外吃力。
林间的树木足够多,枝叶足够茂盛,山风能够感受到鸟儿的气息。
皇宫就像是一座森林,李休等人便是这林中的鸟儿。
虎豹可以看见敌人,闻到气味,各自都有各自的领地,一旦有外敌入侵就会在第一时间感受到。
当一行人距离凤仪殿越来越近的时候,皇后身为主人,应当早已经感受到,何况他们的气息并未有丝毫遮掩。
凤仪殿之内有着不多不少十道五境宗师的气息升腾而起,直冲云霄。
从其中传来的独特波动能够感受得出,其中有六位是雪国宗师,有四位是阴曹五境,和李休预料的一样。
皇后已经知道他们来了,此举就是在堂堂正正的告诉他们,要来则来,请君入瓮。
李安之抬头看了一眼凤仪殿的方向,开口说道:“看来她早已经准备好了。”
应子安点了点头。
其余十位宗师面无表情,能够修行到五境修为的每一个都是天之骄子,不逊色他人,他们深爱着唐国,所以愿意留在这里用自己的性命尝试着去为这个国家留下一些火种。
所以并不会感到恐惧。
李休说道:“我们一方的胜率只有两成,但我做过很多胜率更低的事情,而现在我还活着。”
在座的各位都是他的前辈,有些话不能说的直白,而且这些人的人情世故比他懂得多,只是前面就是凤仪殿,所以李休觉得此刻总要说些什么方才合适。
他做过胜率更低的事情,现在还活着,自然是成功了。
“人总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但还有人说人定胜天,此番生死我等早已置之度外,大唐是一个值得我们骄傲的国家,如果这份骄傲不能继续延续下去的话,那么这个国家也就没有苟存下来的必要。”
有人行走在皇宫里,如此说道。
李休侧目看去,知晓那是齐秦手下的一位五境宗师,之前曾经见过面。
以前各为其主,但在乎的却都是同一个唐国。
唐人的确是骄傲的,宁可玉碎不可瓦全,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样的话在很多唐人心中并不存在,我们骄傲地生下来,生下来就昂着头,哪怕对待外族再如何讲究礼仪,谦虚,我们骨子里仍旧是骄傲的,这是发自灵魂的自豪。
所以我们死亡的时候同样是骄傲的。
就像是慕容英杰,就像是晋王李广,就像是萧泊如。
眼下的情形也是一样。
所谓赴死,其实很简单。
凤仪殿的大门敞开着,就像是在迎接着尊贵的客人到来,更像是一具棺材,等待着进来的人成为尸首,然后被埋葬入殓。
只是殿门两侧缺少一些迎接客人的仪仗,也缺少一些人山人海的阵仗,显得冷清许多。
李休走入宫殿门前停下,辉煌庄严的凤仪殿内站着一行人,一字排开,冷眼且讥讽的看着李休等人。
皇后站在前头,身着凤装,华贵非常。
凤仪殿的建造本就是取母仪天下之意,寻常人站在其中自然而然就会被四周的建筑风格和夹杂的凤意所震慑,从心中生出渺小和服从之感,再加上皇后本就是很了不起的女子,她的气场之强大甚至能够压服齐秦等人为其效命。
她背负着一只手,暗黄色的凤袍穿在身上,她就站在那里,天地在其脚下,山川河流覆于掌中,乾坤造化被其掩在袖里。
她是皇后,承一国气运,受天下信仰,她是这世上最尊贵的人。
她就站在那里,遮蔽了整个世界,众人抬头看去似乎就只能看到皇后的巨大身影屹立眼前,挡住了这江山万里,顶天立地。
李休的瞳孔微微一缩,其余人的面色也是纷纷一变。
皇后的面容隐藏在一团云雾之后,让人看不真切,但还是能够感受得到她的目光。
她偏头看向了李安之,问道:“陈留王,知道本宫为何从未将你当做过对手吗?因为这么多年来你都不曾真正了解过本宫。”
“我是大唐皇后,一国之母,所以我怎么可能会是一个普通人呢?”
她摊开双臂,穹苍上的乌云为之散开,阳光垂落而下,太阳从天边升起。
她当然不是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