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不用感激。”明颜说道,语气不悲不喜,自至始至终,她想要从来都不是他的感激。
他的大手轻轻摸着她打有石膏的左腿,一脸严肃地开了个玩笑:“这回好了,我是瞎子,你是瘸子,还真是一对难夫难妻。”
明颜觉得他的笑话一点儿都不好笑,对于他的眼睛,她很抱歉,她这一受伤,就耽搁他眼睛的治疗了,“对不起,我这一受伤,耽搁对你治疗了。”
厉墨寒面色阴郁下来,语气恢复以往的严厉:“明颜,你就记住了,以后别再跟我说‘对不起’这三个字,我不喜欢听。”
“我知道了。”明颜说道,别开头,不看他的脸。她的脑海里一直回荡着他对秦枫说的那句话:那个女人才没那么重要。
是啊,她对他而言,一点儿都不重要。她虽然早就知道这点了,但亲耳听见他说出口,她还是难过到心痛。
作为明颜的母亲,张若云直到明颜出事的第二天下午才来医院看明颜,而父亲明维时则只打了个电话给厉墨寒,说他在外地出差,不能来看明颜。
张若云一进到病房,看都没看明颜一眼,就拉着厉墨寒问长问短的,好像受伤的人是他而不是明颜,“哎呀墨寒,真是辛苦你了,要照顾明颜。”
“岳母,我不辛苦。”厉墨寒说道,一脸寒意,似乎很不耐烦和张若云说话。
张若云这才走近病床,把手里的补品放了下来,语气虽然慈爱,可脸却拉得很长,“明颜,你好好养伤,你爸爸不在家,我忙里忙外的,就不来照顾你了。”
张若云来看自己已经很出乎明颜的预料了,明颜点了点头,表示理解,“谢谢妈,对了,我受伤的事不要告诉爷爷,以免他担心。”
“这我当然知道,你养着吧,我走了。”说完,她就扬长而去了。
明颜看着她的轻快离去的背影,想起爷爷之前告诉她的一件事:“颜颜,不是你妈不疼你,只是当初她怀你时,你爸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所以她一直耿耿于怀,你别怪她,她那段时间承受了许多孕妇不该承受的事。”
以前明颜不懂爷爷说的是什么,长大后,她渐渐懂了,妈妈和爸爸虽然在人前是对恩爱夫妻,可自从她懂事起,爸爸妈妈就一直是分房睡的。
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爸爸喝醉酒回到家,指着明颜责怪:“都是怪你这个孽种,要不是你,我早就离婚了!我早就离婚了!”
明颜不知道父母之前到底有什么恩怨,她只知道,她在明家是多余的,她的出生,对父母来说无疑不是一种累赘,所以他们这么对自己,她再委屈也只能压在心里。
在医院的前两个晚上,朱珠和周嫂无微不至的照顾明颜,第三天她心疼她们熬不住,就不让她们来了。
夜里虽然有专门的护士照顾明颜,可厉墨寒还是像前两夜那样留在病房里过夜。
半夜,明颜想要上厕所时,她伸手要按铃叫护士的时候,厉墨寒问她:“怎么了?”
“我……我又想上厕所了。”吊瓶打多了,这一夜,她都不知上了多少次厕所了。
厉墨寒没让她叫护士,要抱起她进卫生间。
明颜推开他的手,这几天压在心里的委屈终于爆发了出来:“厉墨寒,既然你不感激我,也不在乎我,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呢,让我自生自灭不是很好吗?!”
她说道,泪水绵绵不断的滴落在洁白的被面上。
厉墨寒明显一愣,随即告诉她:“没错,可我们是夫妻,照顾受伤的妻子,是丈夫的责任。”
“谢谢,我不需要你么负责任,你走吧!”明颜已经很努力的在克制自己的情绪了,见他一动不动,她双手攥着床单失控地大吼出声:“你走啊,我不想看到你!”
厉墨寒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了,明颜无声地哭泣着,过了好一会儿,她平静下来后,不想让护士看到自己刚刚哭过的样子,就撑着身体吃力地下床,单脚一步一步跳去卫生间,在卫生间门口时,她撑不住跌倒在地,又没出息地哭了起来。
病房的门推开了,明颜看到了厉墨寒铮亮的皮鞋。
他一声不吭,走过来抱起了她,“有没有摔到哪里?”他紧张地问她。
“没有。”明颜不敢再逞强,由他抱着自己进了卫生间。
明颜既难过又窘迫,任由厉墨寒给她脱掉宽大的病服裤子,然后一小只的被高大的他抱在怀里把尿,明颜感觉自己此刻像个不会走路的孩子似的被他照顾着。
完了,他还不忘用温热的毛巾给她擦洗干净,虽然他看不见,但做的还算得心应手。
被他抱回床上后,明颜向他道谢,顺便提议:“下次还是叫护士吧,你毕竟不太方便。”
厉墨寒坐在床边,俯下身来,语气极为暧昧,“我倒是觉得没什么不方便,还是你嫌弃我护理的技术赶不上护士。”
明颜脸更红了,护士都没他那么仔细好不好,“我困了,你出去吧。”她说道,闭上了眼。
厉墨寒没有离去,大手摸到她的下颚,微微用力捏住,“明颜,看在你受伤的份上,你可以使使性子,但你要是想以后过的舒坦,还是对我客气点的好。”
明颜犯起倔来,也是个软硬不吃的主,她负气道:“我以后就这样了,要杀要剐随便你!”
说完,她没好气地打开他的手。
“你……”厉墨寒竟然无奈地叹息了一声,他坐在床边好一会儿,最后语气软了下来,“你说吧,要我怎么做你才会高兴点?”
“你什么都不用做,让我一个人就好。”明颜说道,扯上被子盖住了头。
过了一会儿,厉墨寒躺在了她的身边,他轻轻扯开她头上的被子,明颜一直装睡着,其实她前两天睡的太多,今晚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厉墨寒的手指轻轻滑过她的脸庞,那感觉,就好像他在触碰一件珍贵的瓷器。
明颜仍不动声色,任由他在她眉心处落下了一吻,而后,他抱着她睡了过去。
明颜真是看不透这个男人,一面说着不在乎自己的话,一面又这么的温柔对待她,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厉墨寒?
早上醒来,厉墨寒不在房里,却多了一位小客人。不是别人,正是小航,他这会儿眼睛上的纱布还没拆,乖巧地坐在椅子上,也不知道来多久了。
明颜坐起身来,问他:“小航,你怎么来了?”
小航一听到明颜的声音,就笑了起来,露出两颗大门牙,“我听说明医生受伤了,所以特地来看你。明医生,你还疼吗?”
“还有点疼,不过小航来看我,我就不疼了。”明颜看着小航阳光般的笑容,不知觉里被感染了,心情渐渐开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