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不曾想,北胡人性泯灭,竟以我君王仁义,我沧州将士百姓的慈善为刀,投毒于我国,这才有了沧州如今的苦难,而我竟不成想,他们还能下作到截取我国物资充作军资。
钟离越将祝捷酒一口饮尽,猛地将碗砸碎在地,玄铁长戟提于手中狠狠的在地上划出一道深痕。
他道:钟离越此番回沧州,立誓必将此罪恶之族亡国灭种,一个不留!
一个不留!一个不留!底下将士都被钟离越此番话感染,三十万人的吼声令山野都为之震颤,惊鸟之声此起彼伏。
好!皇帝也饮尽酒,沉声回应,朕,等元帅,等着众将士凯旋高歌!
上马,出征!数万锁甲军整齐划一的翻身上马,钟离越扬鞭,那只白雪踏乌云的战马嘶鸣一声,扬蹄奔去。
冲锋军在最前面,锁甲军紧随其后,再便是骑兵营,而运送着西洋炮的火器营和粮草部队是夹在中间的,最后的是队伍最大的步兵、刀兵、重骑兵等。
周承弋是第二次目送人离开,然而当初送船队下西洋却远不如此刻来的震撼人心。
而更震撼的在于,周承弋知道,这里面有些人是回不来。
战争是人命的堆砌,而他们肩负着保家卫国的使命,是为了家国百姓的安宁和平而负重前行,长安的岁月静好,终究是建立在沧州的满目苍夷之上。
活着回来。周承弋听到皇帝在旁边低声的念出了自己心里的话。
他侧过头去,突然发现皇帝鬓角不知什么时候生了白发,他眼角的皱纹也一条条的明显清晰了起来,连看着人远去的时候都因为看不清而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眉眼间藏着的疲惫、苍老都一览无遗。
而在他旁边的是目光灼灼的绿妩,她活力四射,意气风发,尚且年幼稚嫩的眉眼间带出来的尽是锋芒和锐气,她还年轻,所有人都看得出来。
周承弋将这一幕收在眼底,后来也写进了文中,由房观彦做画手画出了这么一副画一直悬挂在书房里。
后来君王交替,再后来朝代交替,不可避免的历史趋势让新时代到来,那幅画被一位收藏家捐赠给首都博物馆,经过漫长的修复还原,估价过亿。
而此名为《交替》成为历史课本上经久不衰的考点,只因记录了当时两大改变萧国的大事:一是钟离越北伐奠定了往后萧国称霸的基石;二是两位都是少年称帝掌权的帝王的交替。
此画被誉为画中史记,比起它的艺术价值,更有内涵的是其历史价值。
差不多午时周承弋才回了东宫,一进去就见房观彦坐在院子里发呆,才知道云浮子自杀之事。
周承弋对此有些出乎意料,仔细一想又似乎并不意外,当时云浮子明白过来,并不是唐鹤年背叛鸿蒙教致使宸阳公主死亡,而是宸阳公主心存玉石俱焚之念,唐鹤年只是执行她最后的命令的时候,原本支撑云浮子的信念就已经崩塌了。
周承弋叹了口气,低头在房观彦额头上安抚的亲了一口。
云浮子的死,让刑部有了紧迫之感,拷问叛党之事也提上日程,周承弋去询问小道士们的处决,路过刑部大牢门口时,都能听见里头的凄厉惨叫之声。
同时周承弋也得知了一个事情,难怪唐鹤年当时言不由衷的随意放走了房观彦,还跑的这么快,原来他正在被鸿蒙教内部的人追杀,也不知道现在到底是死是活。
不过唐鹤年这一次确实把鸿蒙教坑的够惨,这个教派是彻底散了,不可能再起来了。
小道士们虽然没参与到后面的事情,但绑架周承弋这个太子的事,他们都是知情并参与其中了的,且对此事供认不讳,因为认错态度良好,又有周承弋的求情,小道士们免除死罪,也不必流放,只是被工部收监做劳工抵过。
工部底下有各种产业,诸如秀坊、木工部、铁器属等,其中还新开辟了一个专门用于新型农作物、动物养殖两大实验基地这名字自然事周承弋取的。
其实周承弋也不想,奈何《穷书生种田》在皇帝那里曝光,皇帝自然不可能就此放过他,让他在农科属挂了一个闲职,专门指点新品种的实验。
周承弋很想说他知道的已经都写在书里了,其他的他真的还不如村子里学堂上扫盲课的那些小孩,不过等到他去实验基地看了一眼之后就明白了。
虽然他知道的只是皮毛,但基本大方向还是正确的,且没吃过猪肉好歹见过猪跑,往往看似微不足道的一句话,就能让做实验的大家少走许多弯路。
实验基地正缺劳力,小道士们进来倒真是时候,这里包吃包住,每餐三个白面大馒头,中午会加餐有肉菜,住的屋子要他们自己修建,材料工部可以提供,每月还发银钱,虽然只有区区二两银子。
然而这对曾经吃不饱穿不暖,住漏水破屋,穷的别说银子,连铜板都见不到的他们来说,已经是好到不能再好的待遇了。
小道士们不仅心满意足,竟然还忐忑起来,真的是这里吗?这真的是受罚吗?还是这其实就是一种残忍的惩罚,让我们相信然后告诉我们想得美?
正在觉得这待遇是不是有点过分了的周承弋和蒋尚书:
鸿蒙教蒋尚书欲言又止。
周承弋拍了拍他的肩膀,精准扶贫。
小道士们的去处就这么定了下来,虽然上面说的是做苦工,他们却觉得这是天大的好事。
周承弋离开之前,有小道士按捺不住问起了云浮子,周承弋记得他,正是那个补裤头的。
看他沉默不语,赶紧摆了摆手,我们不是想打听什么,只是就,想知道他还好吗这些天我们经常能听见地下的惨叫
说着说着小道士的声音微弱下来,最后道,若是不能问,便算了,麻烦殿下了。
没什么不能问,他很好。周承弋撒了谎,他没有告诉他们云浮子已经死了,而是道,不过他是谋反之罪,处罚肯定很重,你们只怕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小道士们倒是不怕这个,而是下意识问道,会死吗?
也许。周承弋点了点头。
小道士们其实并不意外,后果他们早就猜测过了,不过听闻答案,还是忍不住心生失望,连他们的命也都是捡来的,更别说师父了。
周承弋顿了顿,倒是说了一句真心话,不管结果如何,在这里好好干活,说不定以后还能出去。
小道士们听到出去两个字,顿时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周承弋眉头跳了跳,有些无语的道,你们难道还打算在这里做一辈子劳工,就拿这每月二两银子?能不能有点出息?你这么好的手艺出去了去秀坊应聘,未尝找不到一个好工作。
小道士弱弱的道,赚钱的是绣庄老板,绣娘也只能拿点小钱,大的绣品价格虽高耗工时也长,绣小的绣品,要绣二三十才有月二钱。
而且不包吃包住,工钱虽然高,却并不稳定,遇到黑心的老板能贪你一半去,还没处说理。其他几人七嘴八舌的补充。
总结就是,没保障、活儿累、开销高。
和现代的五险一金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周承弋懂了,这大概就是现代人千军万马考公的心态吧。
九月来临,房观彦开始准备来年春闱的会考,在周承弋的百般挽留之下,最后还是放弃最初的想法,改为留在东宫,成为了东宫背地里的另一个主子。
他们总是呆在一起,周承弋也根本不隐瞒自己的取向,或许在外面还会顾虑房观彦的感受有所收敛,少有那些亲亲抱抱的动作,然则东宫这是自己的地盘,他要是再压抑可就太对不起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