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温恒搂在怀里的感觉很奇怪,她想起了在那个凉薄的雨夜里,他在大殿上半搂着自己直接用钳子从她身体里挖出来子弹,又想起了在她的房间里,温恒轻柔地抚着她的长发,眼底是满满的宠溺。
在锁魂门里的一切终究是黑暗多于光明的,所以她回来以后就一直把那一段时光掩埋在时光深处,从来不愿意去想,不愿意去记,可是每次一旦要用起了灵蛊,她就还是忍不住想起黑暗里那宛若谪仙一般的恶魔。
那段时光,是噩梦……又是美梦,让她忍不住溢出层层汗液,午夜梦回里……她再也掩饰不住对于那里早就住下的恐惧,就算她依然无所畏惧,可是那一段暗无天日的日子,都让她难以完全释怀。
刚回来那会儿,她每天晚上都要吃安眠药才能睡着,夜里一点响动她就忍不住反射性的弹起来,那时候她才清清楚楚的意识到,从前的穆云罗亦或是乔狸已经彻彻底底离她而去了。
离开那里的那天凌晨风很大,裹挟着寒意,她特地穿了初来这里时的唯一一条白裙子,那时候她以为自己回了凤城照样还能做回乔狸。
她急于摆脱锁魂门,也知道自己这样的做法是极其忘恩负义的,可是这大概就是默契吧……她赌现在时局动荡,温恒定然是愿意放自己走的,如果他心里有自己的话……
而这一试……居然如此灵验……
他答应了自己,放自己走,她无论如何也忘不了那一个凌晨,在冷冽的夜风里,他西装革履,那是她第一次见他穿西装,其实她曾经故意无意间提及了这件事儿。
她说想要看他西装革履的模样,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闲散如浮云的男人从来没有见过他严肃起来的模样。
而那天凌晨,在清晨的冷风里,她看着他穿着整齐的西装一步步走向自己,那一刻她鼻尖微微一酸,她知道温恒的心意纵然他们两人都从来没有提及过这件事儿。
但是整个锁魂门不是瞎子,她穆云罗不是瞎子,连注入她体内的灵蛊也不是瞎子,灵蛊对温恒来说意味着什么她不清楚,可是司泽来告诉过自己。
灵蛊是温家的至宝,只传给温家认定的人,而那个认定的人若是男的,就是必须是温恒信任至极的兄弟,而若是女人,就必须是温恒瞧上的……媳妇儿。
她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很恐慌,作为锁魂门的门众根本不能拒绝温恒,而作为穆云罗,她从来有自己的想法。
她不愿意永远呆在这暗无天日的锁魂门做一把残忍收割性命的刀具,做了三年的利刃,她该活回一个人样儿了,也该好好了断了这里的一切回凤城了。
所以她故意杀光了一个队的魂众,假装自己身受重伤,然后偏温恒自己奄奄一息需要救治,在近身给他下药……
可是当她下完药,威胁完温恒以后见他根本一副不在意的模样一步步迈着不急不缓的步子离开时,心口居然微微一紧,她知道,那一刻她不曾恐惧,她知道……这个男人默认了自己的离开,而且自始至终都在陪她演戏。
她所有的把戏在他的眼里都一眼望到底,可是她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了没有回头路可以选,偏偏在她离开之前……他来送自己了,不是没有微微的心悸,可是她更加清楚的是他的身份。
这个男人是温恒……是锁魂门最残暴的上位者,她不能爱上这样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男人。
在没有感情深入之前,云罗选择了清醒地抽身,她爱的人至始至终都是迟尽,温恒很好,但她受过伤,连迟尽这样允浩要护着她一辈子的男人都能不辞而别,那么这个可以冷冷淡淡把她推向最危险的境地的男人又有什么好托付的?
她不得不承认,在受伤以后,她就怕了,怕付出,怕再次受到伤害,所以在一切还不晚的时候冷冷清清的抽身是最好的办法。
“阿恒,不见。”
直升机在他们的正上方,桨板的声音很大,风也很大,上面扔下来了一条绳梯,穆云罗在爬上梯子的时候蓦然回首,对着眼前这个还稳稳站在原地,准备目送她离开的男人道。
此刻突然叫,也想是个了断,不见……此后经年,再也不见。午夜梦回,她也希望自己不会再梦到这处人间地狱……以及,此间地狱的主人——温恒。
虽然噪音太大快要淹没女孩儿嫩生生的嗓音,但是温恒却是切切实实听到了,男人难得地扬起唇角,苍白的俊颜如散去冰雪,整个人仿佛沐浴在温润晨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