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有事情想不通。”琳琅揉了揉太阳穴,“老夫人对夫君置若罔闻,为何偏偏对夫君与公主的子嗣特别热忱盼望?”
静如猜测道:“许是想巴结公主?”
琳琅摇了摇头,否定静如的看法,说道:“连自己的儿子都不在乎,难道真的还在乎孙子?即便夫君因公主扶摇直上,她照旧是个深闺中的老太太,那些尊荣与她又有何紧要?”
静如听琳琅一说,好似如临大敌,如果一切真如琳琅的顾虑,那么纪青岚必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那咱们现在去怀济堂,与老夫人有关?”
琳琅审慎道:“我只是心中不安,不求个清楚明白,心里难免胡思乱想。”
马车停在怀济堂外,琳琅甫一进门,早些时候往拾翠微送药的小学徒热情招待,还自报家门叫张京。
胡景天一看是神策大将军府上,住在拾翠微那位主子,这位主子虽然只是偏门进的姨娘,看得出万千宠爱集一身。他不敢怠慢,连忙上前请琳琅进堂内入坐,让张京看茶备点心。
胡景天比了比手,请琳琅入座。大将军府上芙仪公主是主位,眼前这位人比花娇的该怎么称呼才能不得罪,考虑再三,客气道:“纪小夫人,不知哪里不妥帖,让老身给你把个脉?”
琳琅笑道:“胡大夫医术高明,应该知道琳琅所求,入了府门,自然希望有所出,碍于琳琅身份低微,有些事得自己上心。”
胡景天是聪明人,琳琅三言两语就把他点透了,入府做小,自然希望在子嗣上能争口气,老来也有个依傍。琳琅左右扫了眼,没有外人,压低声音道:“咱们府上的药都是怀济堂定的,只求您给个方便,老夫人给公主抓的药方,依方子给我来一些便好。琳琅嘴巴密实,绝不会说出去。”
胡景天面有难色,这神策大将军府上争宠生子,怎么把他怀济堂都牵扯入内,万一照着方子姨娘有孕在先,那老夫人追查迁怒之下,他也吃不了兜着走。但琳琅摆明受宠,名面上不敢张狂,暗落落使点小心机也无可厚非。
琳琅朝静如使了个眼色,静如摸出一锭金子趁势塞进胡景天手中。“咱们口风紧,您就当帮个忙,这是善举,菩萨保佑着呢。”
胡景天看在金子份上,再看琳琅温娴如玉的精致模样,哪里忍心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她。吩咐张京照着八宝报喜汤的方子抓了七日的量,琳琅致谢之后款款往外走,张京又拎着一包药,笑道:“纪小夫人,可否麻烦您顺带把蔓罗姐姐定的药一并带去。”
琳琅问道:“这是什么?”
张京顺口道:“雷公藤。”
琳琅微笑颔首,静如随手接过雷公藤,上了马车,拆去搁在车辕旁的轫木,车辕徐徐滚动起来。
琳琅看了眼搁在矮脚案台上的雷公藤,嘱咐道:“一会儿你取些雷公藤出来,剩下的交给府上门房,就说是怀济堂张京送来的。”
不知怎的,心里益发不安,好似擂鼓频动,要震破耳膜。回到了拾翠微,坐在大酸枝木书案上翻阅医书,惘惘局促,总觉得有事要发生,但具体是何事,又如鲠在喉。
静如办妥了琳琅交办的差事回来,琳琅问了纪忘川的下落,静如告诉她大将军还未下朝。琳琅走到厨房,让燕玉替她煎两碗八宝报喜汤,一碗加些雷公藤,一碗不加。
琳琅愁眉紧锁,守在厨房的隔扇门外。屋外刮起了西风,吹得人脸上起褶子,静如给她取了副灰鼠毛耳罩套上。“怎么站风口上,风寒才好了些,又赶上了可怎么办?”
琳琅无心敷衍,心里忐忑,面上脸色发僵。“不碍事的,哪里就这么弱不禁风了。”
静如见琳琅铁了心要等这两碗八宝报喜汤,她不好劝,只好回里屋去拿紫貂绒披风给她御寒,刚从抄手游廊下经过,就见纪忘川从拾翠微月洞门进来,长身玉立,天姿国色。静如屈膝一福,说道:“大将军回来了,琳琅这回儿还在厨房。”
纪忘川微微颔首,让静如去叫琳琅,他则大步跨入明间内,上朝一心窝子的烦心事,江北大寒冰封千里,祸不单行又突发暴乱,百姓穷困潦倒,无可御寒的冬衣,连三餐果腹都艰难。下朝之后,再也不见让芙仪戳在眼眶子里,迫切想见见琳琅,哪怕让他沉溺在温柔乡里,暂且忘忧。
琳琅揭开软帘,看他坐在圈椅中手肘撑着头,闭目养神,想必是耗费心力在公事与私务上乏透了。她轻手轻脚入房中,走到纪忘川身后,以手拢成虚拳为他笃笃捶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