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府侍婢收拾了随身细软,待陈其玫晨趋之后用膳,用膳之后便乘车下山。陆白羽自从知晓当夜真相后,再也没有进过畅流偏院,怕见到锦素尴尬,他口口声声答应负责,可这责任如何负?
他真心爱的人嫁了他人,可他却与侍婢纠缠在一起共度良宵,他总觉亏欠了琳琅,又欠了锦素一个说法。
回程时,陈其玫和蓉姑姑一车,琳琅乘坐后一车,反正陆白羽已经劝服回府,她也不想再看到琳琅出现在眼窝子里,免得再染上祸水。
陆白羽看琳琅的眼神有些闪躲,但又放心不下陆从白与琳琅同乘一车,难免忧心陆从白会仗着伤势占琳琅的便宜。
陆白羽骑着高头大马在山道上领头开路,陈其玫撩开窗帘欣慰地看着心肝宝贝清朗的背影,越看越满意,总算是押对了宝,把琳琅使劲拽回来,虽然引了扫把星进门,好歹把儿子从佛祖跟前要回来了。咽下肚子里的不甘,两下子里一比较,也算是赚了一票。
蓉姑姑叹气,念叨:“大少爷算是请回来了,可这灾星在府上也不是个办法。”
陈其玫斜睃一眼,说道:“急什么!那大将军把她当宝贝,可不得紧巴着把她带回去。只是,羽儿这孩子认死理,怕人一走,他又再想不开。我这是遭了什么孽,生了这么个儿子!”
前头马车里絮絮叨叨数落着琳琅的不是,后头琳琅怡然自得靠着温暖的车围子打盹,陆白羽隔三差五寻个空,就掀帘子往车厢里头张望,就怕陆从白不老实,趁机对琳琅毛手毛脚。
陆从白猜到陆白羽的小鸡肚肠,他故意往琳琅身边靠,大男人佯装弱不经风的样子,自己都有点好笑,但瞥见陆白羽气得鼓起腮帮子,他心里就是舒坦。
正文 第二百四十章空念往(二)
这一程子路走得飞快,陆白羽归心似箭,在车前扬鞭开道,陈其玫乐见起成。陆彦生心郁成疾,接二连三的打击之下,身体老朽溃败,如千里之堤遭遇蚁穴。陆白羽是他心头宝,只要看到他安然无恙的归来,必定比吃了千年人参还要滋补。
车马颠簸,尤其在崎岖山路上穿行,背脊心的皮肉吃痛,陆从白翻了个身,琳琅连忙睁开眼,关切询问。“从白哥哥,这一程车路,羽哥怕是心急得很,才会驾得如此飞快,你可是牵扯到了痛处?”
陆从白抽了抽嘴角,微微匀出一丝狡黠的笑意。“陆白羽的心思再是明白不过了,想着快些回府上罢了。由着他,反正我这一路上与你做伴,心愿足以。”
此话暧昧,琳琅不便作答。陆从白探过手触碰到琳琅润洁的手背,心头一震,多想张开五指攥紧手心,可琳琅却倏然挪开了手,打打马虎眼儿。“是不是渴了,我给你倒杯水喝?”
琳琅移开身子,挪动到矮脚案台边,取出搁在竹扁圆食盒中的水壶,陆从白欠了欠身子,继续躺好。“不必麻烦。琳琅,你同我交个底,锦素到底做什么对不起的事?”
琳琅没想到陆从白会问,既然借用了他手下的护院,也瞒不过他,淡淡回道:“我与她有些纠葛,我不打算要她的命,却也不想就这么放她白白好过,眼下她就住在驻清阁里,一日三餐有人照应,我也算是待她不薄。”
陆从白素来观人于微,从陆白羽那些闪烁的眼神中,他能看出些许端倪。“听你口中之言,锦素定是犯了什么大不了的错。我看她与陆白羽的关系也有些奇怪。”
陆从白暂时理不清她们之间的头绪,但琳琅缄口不愿多言,玲珑柔软的个性,要不是锦素闹得生分了,琳琅不至于邱尽她。不管如何,他总归是站在琳琅这一派上,既然琳琅不想多说,凡事寻根究底反而让人生厌。
一行人在路上用了膳,陆从白有伤在身不便下车,琳琅就在车内伺候一并用了。午饭后,天色不敞亮,在暖烘烘的车厢里闭目养神,鼻息中熏着琳琅淡而悠然的清香,这简直就是只羡鸳鸯不羡仙。只可惜了琳琅的心,始终对他上了一层枷锁。
黄昏之前,长安城的天提前擦了黑,白昼渐短,永夜无尽。
陆府上的风灯迎风招摇,陈其玫带着陆白羽、月琳琅先去博之堂拜见陆彦生,总算了却压在陆彦生心头大石。陆彦生听说陆从白在上山途中路遇山贼,眼下正在房中养伤,稍稍放下的心,再一次悬起来。到底都是一脉同出的子嗣,感情上有些亲疏,但归根到底都是血浓于水,哪有不疼爱的。
陈其玫和陆白羽躬身候着,看老爷子精神头足了,他们心里也欢喜。陆彦生歪歪依靠在罗汉床上,身上裹着万福纹路锁针绣锦袍,垂眼看琳琅招招手,琳琅屈膝一福,倾身走上去。
陆彦生让琳琅挨在他边上坐着,语重心长道:“在这儿都是自家人,我问问你,你有何打算?”
琳琅摇摇头,眼神沉静如水。她一去兜率寺数日,陆府上没有传来纪忘川的消息,大家心里都没有底。陆彦生叹息了一声,说道:“你走了这些日子,大将军没有来府上打探你的消息,当日言之凿凿的下婚书,送聘礼,大抵都是听之过之。你在他身上吃了亏,我不怪你,子不教父之过,要怪就怪我没有好好教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