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珩心绪烦乱,但面对琳琅依旧是一副好气色。琳琅知道他心中愁苦,可她莫名信赖他,既然有本事走到这一步,一定有能力夷平眼前一切沟壑。他需要的只是时间罢了,偏偏如今时间不够用。
琳琅站在大局观上,出声劝说道:“护国公要什么,夫君心知肚明,不足从了他的心思吧。攘外必先安内,也许眼前你看着不如意,但是没准放在后宫中,成了护国公的掣肘。”
尉迟珩略显不满,说道:“你这么懂事,倒显得我小气了。你当我是为了自己,还不是为了不让你难受。谢莺莺是谢玄龄的掌上明珠,他打什么主意明眼人谁看不出。绣衣司调查谢玄龄之时,特意彻查了他的家眷,谢莺莺深得谢玄龄宠爱,心思细密,善于邀宠卖弄,后宫摆这么人进来,岂不是天天给你找不快活了么。”
琳琅自有道理,瘪了瘪嘴,说道:“你得摆进来,还不能单单摆一个,好摆就把满朝文武适龄脾气千金,而且脾气不好的都摆进后宫来。老丈人多了,自然替您分忧的也多了。”
尉迟珩戳了下琳琅的梨涡,说道:“瞧你说的头头是道,真纳入后宫,你那小性子还不气炸了。”
琳琅说道:“谁让我的夫君是天下的君王,我的心胸若是太狭窄,怎么能做贤妻呢?您要单把谢莺莺纳进宫中,她闲着没事儿,还不天天想方设法对付我。您不如多招几个进宫,让她们私底下争宠内斗,我正好独善其身,也省了一堆麻烦事。”
尉迟珩宠爱地轻轻拍了下琳琅的脑门,笑道:“你的歪心思可真多,只是你就真不担心我眼花缭乱,乐不思蜀。”
琳琅的脸色翻转只在指顾之间,片刻后便有些忧心入怀。“谢莺莺不入宫,谢玄龄便不愿领兵征讨,两者权衡之下,您还是受了委屈吧。只是琳琅……心胸狭窄,怕眼中容不下您跟别人卿卿我我,您就给琳琅分配个远些的住处,眼不见为净。”
尉迟珩心疼琳琅,她忍着心酸让他广纳后宫,皆可见她一片为他筹谋的拳拳之心。“这些主意可都是出的,这转眼之间,你就反悔了么?”
御辇驶入宫巷,转角便是气势恢宏的后宫之主清宁宫所在。琳琅思虑之后,说道:“琳琅只是觉得眼下避重就轻,琳琅不宜住在清宁宫,另辟住处更妥当些。何必放在眼窝子里让人戳呢?”
“朕是这前朝的皇帝,便要你做后宫之主。”
尉迟珩心情沉重,他身披龙袍,却处处受人钳制,连心爱的女人都不能肆意宠溺,这皇帝当得足够窝囊。
琳琅勾起小指在他眼前晃动,说道:“君无戏言,这话您说过,琳琅都记下了。如今情势非常,权当给您赊个账,最迟后年初,您务必给琳琅一个皇后之位。咱们拉钩盖章,您若是说话不算话就是小狗。”
尉迟珩莞尔一笑,琳琅这点小心思给了他台阶下,眼下的确不是最好的时候,但他必定会努力创造一个最好的时候。“若是言而无信,真成了狗皇帝了。”
他撩起车帘子,对跟在车旁的大太监张希贤说道:“摆驾蓬莱殿吧。”他放下车帘,俯首看怀中的琳琅,美目生姿,说道:“蓬莱仙岛多仙女,琳琅暂且住在蓬莱殿中,让我来做一回误入仙岛的蒙头小伙子吧。”
琳琅羞涩往他怀中躲。“您又不老成了。”
尉迟珩作势俯身去亲她。“那我便不老实给你看。”
琳琅被他揉的酥痒,求饶似的掩住他的口。御辇随行跟着宫女太监和神策军,白日宣淫当真是羞臊死人。琳琅张股左右,提醒尉迟珩隔墙有耳,两人继续窝在一处细细私语。“琳琅,甘露殿由你主事,见不惯的大可以训斥责罚,我是你的靠山。”
琳琅甘之如饴,尉迟珩在她面前不以“朕”自居,他们的感情是平等而独立的,没有尊卑,已经是对她最大的宠爱与尊重。“前朝政务繁忙,战事益发不可开交,您直管放心忙去吧,若是有空来后宫中,琳琅一定在蓬莱殿中等着您。”
夫君在前开疆拓土,平定内乱,妻子在家中操持打理内务,本该是最和谐的打算,无奈世事总是不尽如人意。
蓬莱殿位于大江国后宫西面,通过漫长的红墙黄瓦的宫巷,一座典雅大气的宫殿在雨雾迷蒙中出尘脱俗,所谓深院宇,祥风飘荡,瑞烟缭绕,蓬莱殿中紫雾缭绕,犹如仙境一般。
御辇还有一程子路,蓬莱殿门外守着两名侍奉琳琅的宫女,在巷子口翘首以待。御辇甫一停稳,尉迟珩牵着琳琅走下台阶,琳琅一扬眸,静如和燕玉焦急地守在殿外,见到琳琅的一刹那,双膝噗通跪在地上老泪纵横。“我的小姑奶奶呀,您可总算回来了,想得咱们肝儿都颤了。”
琳琅没料到尉迟珩给她安排了如此大礼,当下情绪就控制不住,眼泪顺着脸颊垂落下来。“快起来,哭哭啼啼做什么?”
她一面拉扯她们起身,一面自己哭成泪人儿。尉迟珩身旁大太监张希贤低声训斥道:“不懂规矩!婢子岂可引主子落泪,这在后宫是要受笞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