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玉率先开声,忿忿不平,“自然不该去。那些人眼睛都长在脚底板了吧,自以为皇上冷落了咱们蓬莱殿沾沾自喜,谁知道怎么君恩长隆着呢。她们恨都恨不到!”
琳琅倏然笑了笑,对静如说:“回珠镜殿去,就说当夜我会出席。”
燕玉不敢质疑琳琅的决定,却也不愿苟同。“您何故纡尊降贵,跟那些人一起用膳,还不把前晚上的冷饭都呕了。”
“在她们眼里,我是不得宠的妃子,空占着贤妃的虚名。这样岂不是正好,我不落人眼,自然没有人嫉恨加害。这也是皇上好不容易才给我的平静,岂能辜负?”琳琅道,“再者,我若是不去,那便是不识抬举。谢德妃想要在后宫立威,做表率,便由得她吧。皇上的心思不是她能猜测的,后宫之主也不是她觊觎就能有的。”
静如念道,“只是八月十五,好好的一个清静的生辰,非要应酬那些无谓之人,可惜了大好光阴。”
琳琅道:“生辰年年都有,只要他记得便好。”
明晃晃的圆月如玉盘,挂在幽深的天际上。
御苑中张灯结彩布置一新,面向圆月的方位正对设了大香案,大江国人讲究中秋拜月,尤其是闺阁少女对于拜月习俗尤其推崇,期望月神赐福,配得一户良家。如今虽然已入宫为妃为婢,但是少女时期浪漫的想法依然萦绕心里挥之不去。
大香案上摆上各式祭品,其中最重要的是各种馅儿的月饼,还有雕成莲花状的西瓜,红烛高燃,一众宫眷以此拜祭月神。
御苑中灯火缤纷,繁如星海长河落入人间。巧手的宫女子用竹条扎灯笼,做成果品、鸟兽、鱼虫的形状,糊上彩纸,添上繁复的颜色,写上“庆贺中秋”等和美字样。各色纸灯笼高高悬挂在宫门之上,登时满城灯火,犹如琉璃世界,缤纷多姿。
拜月仪式完成后,中秋夜宴拉开序幕,丝篁鼎沸,琴瑟铿锵,乐声飘渺,笙竹之声,恍若云外。
尉迟珩应谢德妃之邀赴宴,御苑之中因皇上驾临而添色非凡。许多宫中女子对于大江国第一美男子之称的尉迟珩向往许久,却一直苦无机会得见。
尉迟珩穿着酱紫盘扣五爪金龙浮云常服,剑眉星目,朗若圆月,众女见之失神。听闻皇上风采若九霄之神仙,相貌更是无凡人可及,今日得见,那些褒奖之语并非言过其实,且大有不足之。逢着节庆之喜,见到后宫一团和气,他褪去周身芒刺,报以微笑。
御苑中花开盛景,阖宫女子都打扮得招摇精致,争奇斗艳,仿佛是一夕之间盛开的鲜花。倒是琳琅穿了浅浅梨花白的宫裙,发髻梳理整齐精神,插了两支粉玉蝴蝶簪,水滴状翡翠耳坠子,再看腰间系着五色攒心梅花绦子,活脱脱一个淡雅俏佳人。站在斑驳树影下,却丝毫不能夺走其锋芒,他的眼中只有她一人而已,即便努力掩饰,在人群中只要望一眼就能看穿他们之间刻意营造的距离。
李之雁看到了皇上的眼神穿过众人,独独停在了琳琅身上,她搡了搡身畔言笑晏晏的谢德妃,谢莺莺顺着皇上的目光,看到了位次安排在角落中的贤妃,眼中流露一丝阴冷与不齿。她巧思安排了两天,并不是为了让琳琅独占皇上青睐的,那宠溺的眼神令她背脊生寒。
尉迟珩收敛了目光,左右张顾了坐在他身侧的邵淑妃和谢德妃,只是例行公事的客套了几句。
没有对比便没有真相,李之雁作为旁观者,把一切都看在眼内。皇上对贤妃独一无二的专宠依然没有更改过,只是为了朝局战事刻意敛去。琳琅没有家世依托,在后宫中人若浮萍,君王的爱若是看护不周,那便是一柄杀人的剑。她看得很明白透彻,只要贤妃在后宫中一日,那淑妃、德妃绝无出头之机,更别提她们这些第一层次的昭仪之流。
尉迟珩客套地向谢德妃、邵淑妃二人分别敬酒,再把眼神瞟向稍远处的贤妃,她落寞地坐在热闹的喧嚣声之外,绝世而独立,脸上没有半分被怠慢的不悦,反而自得怡然。
谢德妃回敬道:“皇上,您为我大江国社稷日夜殚精竭虑,臣妾瞧着您许久不曾开怀了,今日臣妾自说自话办了这中秋夜宴,一众姐妹团聚融融,便是为了替皇上分忧,让您一笑解千愁。”
邵淑妃陪笑敬酒道:“宫中姐妹都愿尽心竭力侍奉您,臣妾借着今夜圆月,向您讨个好彩头,愿今后阖宫上下人月两团圆。”
尉迟珩笑容逐渐有些敷衍,阖宫人月团圆这话是说给她听的,也是说给其他侍妾听的。邵淑妃向他讨恩典,希望他今后在后宫中雨露均沾,这番故作大方的话,怕也是有心之举。谢德妃摆宴,邵淑妃替众人邀宠,两人当真是在封后之路上开始角力。
正文 第三百五章人团圆(一)
妃嫔向他敬酒,他总有淡淡的疏离,缓缓抿上一口,算是给足了体面。
席间欢语笑声,未至过半,他溘然起身,掸了掸褶皱的常服袍角,说道:“朕尚有事,你们且在御苑中团聚,朕先告辞了。”